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人才被守宫门的侍卫放了出来。
一出来,就瞧见对面还停着的三辆马车。
而马车的周围,都站着各府的马夫和小厮。
他们三人分别快步向那前方的各家的马车走去。
等靠近了些,挂着相府字样的马车处的一名少年便奔了过来。
钟念卿见那少年奔了过来,笑道:“小五你忙什么,慢慢走啊!”
被唤作小五的少年笑了笑,道:“忙着接大人回丞相府啊!”
说着便走到了钟念卿的身后,将他从马车内拿出来一直抱在怀里的斗篷,伸手替自家大人披了上去。
斗篷披上来后,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官袍抵挡不住的部分寒气,便被挡在了外面。
这斗篷的质地十分的轻软,材料是选取雪山之上的成年雪狐身上的毛皮所用,再由钟氏里刺绣技艺精湛无比的绣娘制作,又历经种种工序,最后才被送到她的手上。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蓬上的柔软的毛绒,手才轻轻的覆上去,便已经感受到了上面源源不断传过来的暖意。
几步之外的韩尚书府的马车上,韩其琛已经上了去,此时他正坐在马车内,一手挑开了车帘子,对着钟念卿这边低声喊道。
“念卿,快些上车,赶紧回府休息吧!”
这一声正好打断了钟念卿的如热浪海潮般翻滚的思绪,她对着那处马车上的韩其琛露出了一抹笑容,颔首对着身旁的小五吩咐道:“走吧,回府了。”
小五听罢,立即站定作邀道:“大人,清。”
钟念卿颔首,随即抬脚便往自家丞相府的马车走去,等她上了马车后,那边的韩其琛的马车处又传来了声音。
她心中有些无语,对于韩其琛这样的断断续续的说话,麻烦且聒噪。
但对方又是与她相识了快三载的至交好友,若不是深深知晓了解他的脾性,换做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估计都要发疯了。
“有话快说,本相的马车还等着放回府呢!”
韩其琛偏头看着对面马车里的钟念卿,笑道:“只是想嘱咐你几句而已,行吧!都回府吧!”
“无聊!”
钟念卿放下轿帘,端身坐了回来,冲外面吩咐道:“回府。”
“好嘞!启程吧,快!回府!”
外面的小五对着车夫一阵说道,车夫立马挥动鞭子,赶着马儿,离开了皇宫大门处。
钟念卿在马车里被颠得有些昏沉,她一手撑着脸,背部向后靠去,闭上眼开始浅眠起来。
来大崇将近三载,她从一个小小芝麻官做到如今这一国丞相,除却自身努力外,这其中不免皇室提拔。
意识逐渐昏沉,她仿佛听见有什么声音,自遥远之处传进她耳中。
眼前白茫茫一片,白色的光芒照耀在整个空间里,她好像被这白光紧紧包裹住一样。
一股莫名的力量自远处光点而来,将她拽住,慢慢朝那儿牵引着。
“卿儿,卿儿——”
“谁,谁叫我?”
钟念卿的意识好像逐渐清醒,一种很刺眼的光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却也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约莫缓了半响,她才能睁开眼,一个身着华服的美丽女人就这么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恍惚盯着那个女人,半响才呐呐道:“娘?”
女人听她这样唤道,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来,亲切道:“卿儿终于记得为娘了,你这是怎么了?娘到处找你都找不到,生怕你出了意外。”
女人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在钟念卿的手背上拍着,她垂下眼,心中酸涩无比。
“娘,静娴呢?”
“她啊,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跟你一样的让我不省心,不过,跟你比起来,倒是你让我还要放心些。”
女人的手扶在钟念卿的手臂下,她借着自家母亲的力,顺着势从地上站了起来。
女人扶着她,引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边走边笑道:“卿儿想去外面看看吗?”
钟念卿垂眸,自言自语道:“外面?”
她记得自己刚到及笄之年,就被父亲的侍从送到了泰山山脚下。
晴天碧树之下,一辆华贵无匹的马车正停在那处,那马车旁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那人的年岁,看着与她的父亲相差无几。
男人看着年纪尚小的她,忽然伸出一只紧紧握住作拳头状的手,展颜一笑,道:“你叫‘念卿’是吧?倒是个好名字,跟你倒是相配极了。”
说着,男人忽然蹲下身来,摸着她的头,温柔道:“跟我去大崇吧!那里可比这泰山之上要好玩得多,有香车宝马,绫罗绸缎,街景小吃,还有你们小女孩喜欢的金银珠宝……”
“这些,我家也有啊!”
“是吗?那么,你家也那种民间百姓们买卖的风味小食吗?”
……
回忆到此便戛然而止,钟念卿记得她来到大崇后,便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她就已经住在了现在的这个府邸,直到她做到丞相位置,府邸大门上的匾额才换成了丞相府的匾额。
身旁的母亲还扶着她,她跟着她不紧不慢的脚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宅子。
钟念卿抬眼看去,脚步忽地一顿,眼前的宅院,跟记忆里的模样蓦地重合在一起,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见到的一天,恍惚得不像是真的一样。
“卿儿,你父亲他有事要跟你说,”母亲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轻得竟然有些缥缈,“过了今夜,你就要走了……但是母亲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快乐,但这是钟氏自己允下的诺言,却要让我的孩子来偿还。卿儿……你年岁已经不小了,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娘——”
“大人,大人,您醒醒,已经在丞相府的大门外了。”
钟念卿睁开一双沉重的眼皮子,恍然间好像看见了什么人。
听清了是谁的声音,她才缓缓坐起身来。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抬眼看着马车门外边的小五,马上就伸出手来,昏昏沉沉的道:“扶我一下,我有点累了。”
“大人,”小五一把扶住马车里的钟念卿,慢慢将她扶出来,才关切问道,“大人可是乏了,奴才见你在马车里已经睡着了,虽然很不忍心叫醒您,但是还是将你唤醒,奴才担心您若是在马车里再睡上那么一会儿,万一受了点风寒,使您的身子受了损伤,那就是奴才的过错了,是奴才没有好好照顾好您。”
钟念卿大半身子靠着小五,任由对方大力扶着她,她现在真是觉得难受极了,只想马上回屋睡觉。
但身旁的小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她耳朵生疼,心情也有些烦躁。
索性在进大门后,迎面就碰上了来接她的婢女如裴,她直接将手递给了如裴,临走前又回过头来对小五催促道:“你且回去休息吧!我这边有如裴一人侍奉就好,回去,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