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梦阳是那种,一激动就会做出一些令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举动的人。
比如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牵着施旻月的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觉得,直接松开好像不太礼貌。
施旻月是那种,一被男生牵手就会浮想联翩的人。
比如现在,明明知道季梦阳只是病急乱投医,抓住了她的手,她还是觉得开心得要上天了。
他们就牵着手,并且维持着一个比较尴尬的距离,一直走到了医院门口。
季梦阳:“呃……这么晚了,你还打得到车吗?”
施旻月这才想起来回津南的事,慌乱地掏出手机:“哦哦对……没事我自己想办法,你先走吧。”
“我送你吧,本来我想去看一下我姐姐,现在觉得,也没必要告诉她了。”
施旻月愣了一下:“你刚刚开了那么久的车,现在继续开,算不算疲劳驾驶啊?”
“所以……我看你来得时候倒是睡得挺舒服的,”季梦阳把车钥匙递到她眼前,“你会开车吗?”
施旻月坐在方向盘面前,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虽然她大学的时候就拿到了驾照,可是到今天都是公交车上下班,几乎没有开过车,更何况现在还是大半夜。
她看着坐在旁边的季梦阳,觉得他真是不要命了。
季梦阳开好导航,慢悠悠得说:“没关系,晚上车少好开,我们不走高速,就在下面走,你慢慢开。”
施旻月赶紧说:“你千万不能睡啊,帮我看着点……”
“话说你……油门刹车还是分得清的吧?”季梦阳的语气里居然带着无所谓地态度。
施旻月苦着脸说:“你给我复习一遍吧,要不然一分钟之后咱俩可能都没命了。”
季梦阳快速地把油门、刹车、换挡、灯光、喇叭全给施旻月讲了一遍,然后说:“走吧,开一会就好了。”
15分钟之后,季梦阳看着速度30km/h的仪表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稍微用力一点踩油门行吗,它不会坏的……”
“嘘……别讲话别讲话!你没看到我前面有辆车吗!”
“好好好……你慢慢开慢慢开……”
季梦阳看着一脸严肃的施旻月,忽然有点像想笑。
开到一个红绿灯路口,施旻月把刹车踩得死死的,两只手才敢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休息一会。看到一脸笑意的季梦阳,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别笑了行吗,毕竟我没怎么开过车……”
季梦阳挑了挑眉毛:“没事,开得不错啊。”
施旻月不知道这到底是赞美还是挖苦,“是你让我开的啊,假如……我是说假如出了什么事,我可没钱赔给你啊。”
季梦阳:“假如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机会找你要钱了吧……哎,绿灯了,还不走吗?”
施旻月这才发现绿灯已经只剩10秒了,还好晚上后面没有车跟着,要不然就要耽误别人的时间了。她慌忙松开刹车,一脚踩下油门,谁知这一下力度没有把握好,只听发动机“嗡”的一声,车子一下子冲了出去,吓得季梦阳连忙抓住了扶手。
“坐在你旁边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困……”
慢慢地,施旻月开得越来越熟练了,车速开到了60码。季梦阳看到她单手扶起了方向盘,才小心翼翼地聊起天来:“你来的时候说你在ZZ做运营,不过没介绍你叫什么名字啊。”
“哦,我叫施旻月,旻是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文,月是月亮的月。”
“施旻月……那你的那个朋友是叫陈……?”
“陈欣灵,她是个警察。”施旻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强调陈欣灵是警察这件事,可能她是想说,欣灵和她爸爸不一样,是个好人。
“她当警察,是不是想替她爸爸洗清冤屈?”
“嗯,不过现在……”施旻月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太沉重了。
季梦阳没有回答,他心想,女生的思维也太简单了,陈年旧案,已经审判了,一个普通警察,怎么可能去重新调查?而且他确定,当年陆美华一定是知道一些隐情的,可是她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也许这样的想法有些残忍,可是季梦阳觉得,有一个人为姐姐的死付出了代价,他的心里总归好受些。
车已经开到了海宁的郊区,离津南越来越近了,夜幕下,华阳山的轮廓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的神秘、庄严,不知那黑色的轮廓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姐姐去世后,季梦阳一个人去了华阳山很多次,都是偷偷去的。因为他知道,父母怕他想不开自杀,不会允许他单独行动。
当时警方无法确定季思雨下落的准确位置,曾经把整座山搜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自然,仅凭季梦阳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他站在半山腰的凉亭里,吹着冷风,想象着姐姐从山上跌落时的绝望和无助,看着山脚下看似平静的湖水,仿佛就能感受到那一晚季思雨所经受的刺骨的寒冷,他哆嗦着身体,失声痛哭。
而此刻坐在车里的他,仍对那种感觉记忆犹新,不由自主地,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忽然,季梦阳眼前一黑。
虽然施旻月不知道季家和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她也能猜出一二。她注意到季梦阳有点不对劲,像是要哭的样子,就拿餐巾纸捂住的季梦阳的眼睛。
她用纸巾在季梦阳的眼睛上轻轻摁了一下,取下来的时候,发现上面多了两道弯弯的水痕。
施旻月:“呃,你是不是困了?再坚持一下啊,马上就到了。”
季梦阳有些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哦……知道了。”
当你哭的时候有人帮你擦眼泪,还是蛮幸福的。
时间是凌晨4点,施旻月终于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她把车停好,转头准备跟季梦阳道谢,结果发现他的眼皮离黏在一起只有大概1毫米的距离了。她挠了挠头说:“那个……我到了……”
季梦阳艰难地抬起眼皮:“嗯……哦…………”
“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你……可以自己开回去吗?”
季梦阳坐直了身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精气神,转头对施旻月说:“要不我在你这住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