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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137甘肃捐监冒赈案

乾隆朝是清朝260多年历史的一个关键时期,它既是“康乾盛世”发展的巅峰,也是大清王朝走向衰落的开始。中国的封建社会之所以在乾隆的后期走向衰败,究其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吏治腐败,贪风日炽,无疑是重要的原因之一。乾隆四十年(1775年)以后,腐败已成为朝廷的一大痼疾,中央和地方官员中出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腐败局面,吏治坏到了“上下通同分肥饱囊”的地步。其中,发生在甘肃的捐监冒赈案便是终清一朝涉案人数最多、惩办官员最多的一个案例,被乾隆帝定性为“从未有之奇贪异事”!当时宁夏地区属甘肃管辖,因此宁夏府知府、固原州知州、灵州知州以及不少的县知县都成为案内之犯。

甘肃地处边陲,自然灾害频繁,经济落后。甘肃旧例,民间平民出豆麦给政府,政府给予其国子监监生资格,即可得到应试入官的机会,这叫“捐监”,所收的豆麦称为“监粮”。监粮的用途是遇到灾荒时赈济灾民。这种做法虽有其积极意义,但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些捐出豆麦的人为什么要个监生资格呢?当然不是为了学习深造,而是看到监生与做官的关联。因此收捐监粮,说到底是一种朝廷与民间的“权钱交易”,是变相的卖官鬻爵。特别是在实行过程中,很容易被那些贪官污吏视为渔利肥私之道。由于这种做法弊端丛生,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曾下令停止。三十九年(1774年),陕甘总督勒尔谨以全省仓库储备的粮食短缺、政府又无力出钱买粮以充实国家粮库为借口,上奏折请求在甘肃全省重开纳粮捐监的旧例。户部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提出以本色报捐,即直接收取捐纳者豆麦等粮食。乾隆帝批准了这个建议。为了办好这件事,朝廷还把正在浙江任布政使的王亶望调到甘肃任布政使,由他主持捐纳监生一事。朝廷的用意很清楚,就是避免滋生弊端。

王亶望是山西临汾人,其父王师曾任江苏巡抚。他本人以举人身份捐纳资财,也就是由家里出了一笔钱,先后担任了甘肃省山丹县、皋兰县知县,后升任宁夏府知府。又经多次调迁,当上了浙江布政使,并暂时代理巡抚。很显然,朝廷这次调他到甘肃任布政使,是因其在甘肃任过知县、知府,对甘肃情况熟悉。王亶望到甘肃后,在陕甘总督勒尔谨的支持下,将户部议定、乾隆帝批准的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他们规定,每名捐纳监生除折交捐银55两以外,还要再交办公费银4两、杂务费银1两,共计60两。这些银子收上来做什么用呢?既然是捐监银,就应该用来买粮补仓,充盈仓廪,以备赈济灾情之用。但是他们却上下勾结,串通一气,将所收的折色银两私分归己。同时,又以甘肃连年旱灾,需要赈济为借口,捏报遭灾程度,将收取的捐银陆续冒销,中饱私囊。致使各级官吏捏报灾情时,往往以少报多,以轻报重;放赈时又以银抵粮,而且以少报多,以贱报贵,以粥代饭,从中克扣。更荒唐的是,由于甘肃向朝廷报告的是收取本色(即粮食),于是各州县争相报批添建粮仓,获准后,建仓费用全部由户部报销,结果绝大多数粮仓都没有建,此项工料银两便被私自分赃入了个人腰包。另外,王亶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大受贿赂,大发其财。甘肃各州县的捐监名额不是根据各州县实际报捐人数而定,而是由王亶望等人划定下达。各州县都想多得名额,多收捐监银两,于是便给王亶望送重礼。添建粮仓亦然,为了多争建仓任务,又纷纷向王亶望送金送银。而王亶望则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当时,全省流传着这样几句民谣:“一千见面,两千便饭,三千射箭。”意思是说,下属官员给王亶望送1000两银子才能见到他的面,几百两银子连他的面也见不到;送2000两银子,他会留下吃顿饭;送3000两银子,王亶望会和送钱的人拉拉弓,射射箭,在一起娱乐一下。后来案发查抄,王亶望的家产有300余万两银子,其中大部分是由捐监冒赈一案中贪污得来的。

王亶望等人这样大肆贪污受贿,难道朝廷一点都没有察觉吗?不是的。勒尔谨、王亶望在开始捐监半年后,即向乾隆帝奏称甘肃捐监的人数达1.9万人,捐纳豆麦82万石。这笔巨额粮食,当时就引起了乾隆帝的怀疑,发了份“四不可解”的谕旨诘问勒尔谨:甘肃人贫困者居多,怎么会有近2万人捐监?民食尚不足,又安得这么多粮食捐监?捐监粮多达82万石,年复一年,经久必陈腐,又将安用?即使每年借给民间,何不留于闾阎(借指平民、民间),听其自为流转?勒尔谨回奏说:甘肃省报捐监者,多系外省商民。近年甘肃收成颇好,富户积粮日多,乐于粜(tiào)粮得价。商人因粮价平减,遂卖货购粮捐监。乾隆帝虽查不出什么破绽,但对这件事还是放心不下,就于四十年(1775年)春天特派刑部尚书袁守侗前往甘肃检查捐监情况。但由于军机大臣于敏中暗地给甘肃传递了消息,勒尔谨、王亶望便事先做了手脚。他们在仓口深处铺上木板或掺和糠土充粮,然后在上面铺上数尺厚的粮食以应付检查。袁守侗到甘肃后,虽然是逐仓检查,但也只能查到仓口以下数尺深的地方,自然也就查不出什么来了。到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时候,甘肃报说已累计收到监粮600多万石。王亶望也因收监粮有功而升任浙江巡抚,宁夏道员王廷赞补授甘肃布政使。王廷赞是关东人,乾隆四十一年分巡宁夏道。他任甘肃布政使后,继续实行王亶望的政策与做法,而且将原定的由各州县分别负责捐监改为由兰州府办理,并在向每名监生收60两银的价码上再加“心红纸张”银1两(按:心红,纯红的朱砂,此指印泥。清代官署用品有心红、纸张一项)。真是后任继前任,一任比一任贪。

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甘肃循化厅撒拉族人、穆斯林新教首领苏四十三率众起义,陕甘总督勒尔谨率兵镇压屡屡失利,被朝廷逮捕问罪。乾隆帝派大学士阿桂前往甘肃督师监军。行军途中,阿桂向皇帝报告说,因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军队行动迟缓。乾隆帝再派尚书和珅率兵疾进。和珅也报告说,甘肃境内雨水太多而延滞用兵。乾隆帝接到他们的报告后,不由得产生了疑问:自王亶望任职甘肃至今已八九年,年年都有旱灾求赈的报告,既然多雨,又怎么会有旱灾呢?恰在此时,甘肃布政使王廷赞给皇帝上了个折子,请求捐献银子4万两作为军饷之用。乾隆帝接到王廷赞的奏折后,更加警觉起来。心想王廷赞任布政使的时间并不长,其家资怎么如此富裕?由此又联想到由甘肃调任浙江巡抚的王亶望,他在浙江曾捐银50万两作为修筑海塘工程的资金。王亶望调任浙江巡抚时间不长,乾隆帝估计他的银子是在甘肃任职时贪污所得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甘肃每年请求朝廷给予旱灾赈济就有假。另外,甘肃收捐监粮一事也难保没有私收贪污的行为。为了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乾隆帝决定对这一事进行全面调查。由于乾隆帝的高度重视,亲自过问,经过各路办案官员的全面调查,审讯案犯,这一甘肃官员营私舞弊案才全部暴露。勒尔谨、王亶望一伙通过捐监冒赈侵吞上千万两银子。此案涉及陕甘总督勒尔谨、布政使王亶望和王廷赞、兰州知府蒋全迪,还牵涉到知县、署知县63员,知州5员,同知3员,通判5员,县丞2员。共计涉案官员100多人,其中宁夏府知府张金城、固原州知州郭昌泰以及灵州知州、平罗县知县、宁夏县知县等均属案内之犯。

案发后,勒尔谨被令自尽,王亶望、蒋全迪立即处斩,王廷赞被判为绞监候,秋后处决。此外,朝廷还下令,侵吞2万两以上的20人也立即正法;1万两以上的11人判监斩候,秋后处决;1万两以下的26人也判监斩候,待秋后根据犯人表现等情况,再提出是否从宽的意见;1000两以下的一般从轻发落。总计陆续正法的有56名官员,免死发遣的有46人。另外,还有10人贪污在1000两以下,被分别判处杖责100下,流放1500公里以外的地方,或发遣新疆。另有20人被撤销职务,查抄家产,追罚银两;28人被撤销职务,追罚银两,留用8年无过者,才准按原职级待遇;15人的家产受到查抄、查封。宁夏知府张金城被判免死发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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