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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3哱拜、刘东旸之乱

万历二十年(1592年),宁夏镇爆发了哱拜、刘东旸之乱。是年为甲子壬辰年,史称“壬辰事变”。

哱拜,原是鞑靼部小酋长,于嘉靖中归降来宁夏,因屡立战功,由把总小官逐步升到游击将军,并任宁夏卫世袭指挥使。他的几个儿子和众多义子都是军中悍将。陕西按察使王崇古为了利用哱拜对付鞑靼人,准许哱拜在原统领的降丁的基础上,“更选土著健儿”组成3000人的武装家丁。经过30多年的经营,哱氏豪强集团逐渐发展成为“专制宁夏”的一大恶霸势力。

万历十七年(1589年),哱拜被加封副总兵衔退任,由其子哱承恩袭任都指挥。新任宁夏巡抚党馨为摆脱这种尾大不掉的被动局面,便采取种种措施,限制哱氏的势力,引起了哱家父子的极大怨恨。而党馨对部属亦苛刻粗暴,又导致军士的强烈不满。正兵营前锋刘东旸,平素爱打抱不平,甚受众人拥戴,有一定的号召力,哱拜觉得此人可以利用,便与他歃血相盟,结为朋友。

时值万历十九年(1591年)末,因党馨拖欠军士的冬衣布、棉花及月粮银,加之又不一视同仁,致使军怨沸腾。哱拜认为时机已到,便极力煽风点火,终于激起军营哗变。万历二十年二月十八日,愤怒的士兵在刘东旸等下级军官的率领下,以不如数发放冬衣布、棉花、月粮银为由,到帅府请愿。总兵官张维忠模棱两可,不明确表态,让众人到抚台和道台衙门去诉说。众人又向道署奔去。这时闹事的人越来越多,乱哄哄的人群到了道署后,一拥而入。当时正在衙门里的兵备副使石继芳不知这些人想干什么,正要问,忽然一兵丁大声说:“大家去找党巡抚!”于是众人又撤出道署,奔向抚台衙门。众人走后,石继芳一看要出大事,便越过矮墙躲了起来。

此时,总兵官张维忠坐着轿子跟在众人后面,也向抚台衙门走去。千总黄培忠觉得今天情况不对,可能要发生兵变,便快步赶上张维忠的轿子对他说:“你赶快吹号集合军队擒捉反贼!”张维忠觉得情况没那么严重,他想用好话把这些人劝回去,所以仍坐在轿子里跟在后面。谁知却被变兵拥入书院扣押起来,张维忠竟然没说一句话,反而嘱托哱拜去劝阻众人,不要闹事。众人到了都督府,大喊大叫,非常混乱。党馨发布文告说:聚众闹事,要挟朝廷命官是一种叛逆行为,要求大家尽快解散,归顺朝廷,并答应发给粮饷、冬衣。众人看了文告后,更加群情激愤,当场撕毁文告,破窗而入。混在闹事队伍里的哱拜抢先进入内堂,不一会儿出来,说了几句蒙古话,又以嘴唇暗示大家造反。顿时,变兵更加横行无忌,推门而入,将躲藏在后楼水洞中的党馨抓到书院,当场乱刀杀死。被劫持在书院的张维忠一见此状,吓得双腿发抖,面无人色。变兵又分头搜捕躲藏起来的石继芳,抓到后,将其刺死在书院奎星楼下。张维忠被释放回署。接着,变兵放火焚烧公署,劫夺符印,开库发银,释放囚犯,抢掠居民,全城汹汹,局势糜烂不堪。此时哱拜身居幕后指挥,其子哱承恩、义子哱云、部将土文秀等纷纷率部叛乱。几天后,又杀死游击梁琦、守备马承先,强迫张维忠交出总兵官印。张维忠自缢身死。

刘东旸自称总兵,任哱承恩、百户许朝为左、右副总兵,土文秀、哱云为左、右参将。而哱拜则以“哱王子”自称,成为叛军的实际总指挥。叛军又勾结蒙古鞑靼部首领著力兔,并派军攻掠各路城堡。数日之内,河西诸堡多被攻陷,官军相继投降,只有北路平虏参将萧如薰一人坚守平虏城(今平罗县城),把住了北大门,使得支援叛军的蒙古鞑靼部军马不敢深入宁夏腹地。

宁夏兵变,中原震动,万历皇帝敕赐陕西三边总督、尚书魏学曾尚方宝剑,令其急赴宁夏,调集各路大军进剿。魏学曾急调各边兵勇,连已被罢官开革、辞官离任的将领也破例起用。他除调兵遣将围剿变兵外,还派人前去招降刘东旸,刘东旸回复说:“要我投降,就要依我自设公署,授官让我世代镇守宁夏。否则,我要与河套蒙古骑兵联合起来攻打潼关。”此时,哱拜已打开府库,取出金银丝绸送给著力兔,邀其南下,进攻明军。刘东旸、哱拜又派变兵渡过黄河,图谋攻取灵州。三月,宁夏副总兵李昫(xū)率军入据灵州、鸣沙州;延绥和兰靖的官军又渡河重新占领一些堡寨。此时鞑靼骑兵攻占金贵堡,围攻玉泉营,后在进攻平虏城时受挫,只好解玉泉营围而退回塞外,变兵顿失外援,只好收缩兵力固守宁夏镇城。四月,李昫和牛秉忠率领六路兵马攻打镇城。五六月间,朝廷任李如松为总兵、朱正色为巡抚,从延绥、山西等地调集军队,又从甘州调来神炮、火器400车助战。哱拜父子多次向著力兔求援,因慑于明军声威,著力兔不敢轻易举兵。城内叛军孤立无援,只好固城死守。明军虽多次招抚,但刘东旸、许朝等兵变首领一直坚持不降。官军围城数月,也无力破城。七月初,朝廷因魏学曾剿抚失策,将其革职问罪,改任甘肃巡抚叶梦熊为兵部右侍郎、陕西三边总督,总理宁夏军务。

宁夏镇城依山环水,地势低洼,围城明军遂绕城筑堤5公里多,于七月十七日决开红花、新渠等渠,放水围淹。城外水深3米,东西城墙有300多米倒塌。后叛军乘夜决开大堤,不仅减缓了水势,还反淹了官军。这时,著力兔领兵1万余人先后攻入镇城外围镇北堡、李纲堡等地,以牵制明军。后被总兵李如松、麻贵等人率兵击败,斩首70余级,被迫退回贺兰山后。

此时,城中已经断粮,军民大量死亡,纷纷要求哱拜、刘东旸向官军投降。哱拜的妻子施氏,也曾多次劝说哱拜投降,不要与官军为敌,但哱拜不听。哱拜一部将对哱拜说:“这是何苦呢?这么多的人都死了,干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是要遭报应的。为什么我们要自取灾祸呢?”当时在场的哱承恩一听很生气,便把这个部将推倒在地,怒气冲冲地走了。

九月三日,官军再次增兵攻城。九月九日,南关居民献出南关,哱拜等退守内城,变兵的处境更加艰难。南关有一卖油翁,名叫李登,他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背着一个油篓子,在街上唱道:“痈之不决,而狃(niǔ)于痏(wěi);危巢不覆,而令枭止。”歌词大意是说,脓疮不割破放脓,只不过是对疮习以为常,不太注意它罢了;高高的鸟巢你不捣掉它,怎么能让猫头鹰不去栖息呢?歌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时任监军的御史梅国桢听到这几句歌词后,忽然受到启发,高兴地说:“有办法了。”他马上回到营帐中,写了3封信,派人分别送给哱承恩、刘东旸、许朝3人,以期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派人密诱刘东旸的亲随周国柱,许以高爵重赏。

兵变首领分别接到信札后,果然互相猜疑对方有二心。许朝、刘东旸杀了土文秀。哱承恩料想城破后自己死罪难逃,便向百户石栋问计,石栋让他去问周国柱。周国柱向哱承恩陈说了一通祸与福的因果关系后,便劝他除掉刘东旸和许朝,这样可以将功折罪。

九月十六日,哱承恩做了一番安排后,将许朝骗到楼上,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只听得哱承恩的士兵欺骗说:“官军向楼上开炮了!”于是哱承恩叉着许朝的胳膊下楼。走到楼梯一半时,乘许朝没提防,便抽刀杀了他,后又杀了许朝的儿子许万钟。哱承恩杀了许朝父子后,骑上马提着刀向北驰去,准备刺杀刘东旸。这时,周国柱在很远的地方大声对刘东旸说:“大事不好了!官军已经攻进城里来了!”刘东旸一阵惊愕,长叹一声,拔剑自刎,周国柱割下他的首级。哱承恩赶来,杀了刘东旸100多名党徒,提着许朝和刘东旸的首级准备献给官军。九月十七日,官军入城,俘获了哱承恩,并包围了哱拜的宅第。哱拜率领家丁准备拼死抗拒。官军提督许以投降者免死,以瓦解哱拜家丁。哱拜下属柳进开门放进官兵。哱拜将妻儿一起赶到楼上,然后放火,全家自焚,叛军覆灭。官军入城后,滥杀无辜,包括参加兵变的人在内有2000余人被杀。

这场兵变和战争使宁夏继正德年间安化王之变后再次遭受重大破坏。十一月,哱承恩等人被押送京师施以肢解酷刑。十二月八日,朝廷以宁夏事平,诏告天下。

宁夏镇士兵为反抗巡抚党馨的苛政而发动兵变,但后为鞑靼人哱拜所利用,并与蒙古鞑靼势力相联络,致使事变性质复杂化。其实,宁夏发生“哱刘之乱”是有深层次原因的。明朝到万历年间,已是日薄西山了,史家称,明朝“虽亡于崇祯,而实亡于万历”。此时,“大臣无人无私,朝野无人不贪”。万历皇帝当政48年之久,却长期怠政,二三十年不临朝,也不接见大臣。他嗜酒、恋色、贪财、尚气多疑,天下能不乱吗?他当政时期,“君已不君,臣亦不臣,工已无从事工,农也无从事农”,传统的社风与官风从整体上败坏了。他深居后宫,竟30年未出过宫门,百姓的疾苦,官吏的贪贿,朝政的混乱,他知道吗?这就是“壬辰事变”发生的社会大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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