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乌看着发冠没有伸手去接,忽然扬起个笑容来,“他在西郊受了伤又毒发,可是多亏有你在啊。”
阿泠有些羞涩,她眉眼微微垂下看着手,“这也没什么的,我只是打打下手,其实都是师傅在忙。”
“没事,那也一样要谢你。”阿乌把眸子眯的狭长。
阿泠似乎感觉到头顶划过一丝凉意,抬头时却是没有抓住什么。
“钟离姐姐……”她把手往阿乌眼皮底下递了递,可阿乌语调淡漠的道,“还是你直接交还给他吧,这也是你的一点心意。”
发冠上繁复的纹路细腻清浅,凹凸之间没有丝毫杂质,发冠连个手指肚碰糊的印子都没有,明显是被细细的擦拭保养过的。凑的近了阿乌还能闻到栀子香味——就像是阿泠身上清丽的气质。
阿泠脸红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赵妹妹是觉得我会捕风捉影、妒忌的发怒、责备你不该去救人?我可是很相信你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呢。”呵,她可真容易脸红,动不动就要害羞一下,果真是——清纯的很。
“没有,我没那个意思。”阿泠不确定阿乌的话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反的,只赶紧将东西收了回去,匆匆团起来放回原处。
常莒南和薛浪是在相对的另一侧交谈着,他一直暗中观察着对面两个姑娘的动作,自然也就看见了阿泠面对阿乌时小心委屈的样子。一股闷火在常莒南心里烧起来,顿时以为小徒弟挨了阿乌的欺负。
“先前你不肯娶也就罢了,如今你也知道是阿泠过来,那也就不必再找个别人来娶。反正你们师兄妹也够亲近,直接让阿泠给你做皇后不是挺好。”
“师傅——”忽然点名让阿泠吓了一跳,小小的惊呼出声来。
阿乌只是觉得好笑,这老头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什么东西都敢直接讨要。
薛浪不动声色的推脱,“她还是个小孩呢。”
常莒南直接就把不满意都写了脸上,“我知你天韵婚嫁的年岁,丫头早就过十六了。况且人都已经来了,难不成你还把她退回去么?恒川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别说闹到最后把好事弄成坏事,还凭添了两国纷争。”
薛浪道:“听师妹说,她主动来天韵和亲是因为在韶华皇宫过的不习惯,我若是把她拘在宫里,那不是和她在韶华一样了么。还不如好好选个富贵权臣,地位不低过的也更自由一些。”
老头眼睛一瞪,“哪里就一样了?丫头在韶华宫里难过还不是郡主的身份低人一头么,恒川是她小叔叔,再想攀别的亲也是攀不上的。可你们两个是同辈的远表亲,能凑成一对那叫亲上加亲。”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豁出这张老脸了,哪想到薛浪就是不给这个面子,“师傅大可放心,既然是在天韵国土之内,我与国师都必然会护着她,不会有任何人看低了她的身份。”
“你、你就乱来吧!从没听说过和亲公主不嫁皇室的!”常莒南恼火的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阿乌直白的问,“你小子不是被什么人吹了枕边风吧?”
阿乌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却惹恼了薛浪。他生冷的说了句没有,可常莒南还想再争辩几句。他直接打断了老头的话头,对着身后的千寂吩咐,“去让厨房加个冰碟燕鱼。”说完了又转向阿乌和阿泠这边,“御膳房新来了个邬羌的厨子,做的菜别有风味。”
阿泠窘迫的点了点头没说话,常莒南也真闭嘴了。
既然薛浪明着拒绝再聊这个,他不想把人逼得太紧,万一惹得人逆反起来,这不还起了反效果么。
——
当天夜里,阿乌与薛浪照旧在同一寝宫住下。她神态如常的准备更衣入睡,可薛浪忽然靠过来,从后面抱过她的腰肢。带有酒气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阿乌娇嗔着挣扎了一下然后开始兴师问罪。
“哎,你之前就只说有个师傅,可没说过还有个门当户对的小师妹啊。”
“我以为往后都见不到她了,所以也就没提。”喝了酒的人明显底气不足。
他知道小丫头刚刚受了气,身份高了以后脾气还大了呢,要放在平时谁敢怼她一个字啊,她还不当场就给人撕碎了送地府投胎去。今儿能在席上什么都没说,还不是顾忌他们的师徒关系。
他也不等阿乌再催问,主动解释了这一段奇葩的师徒缘。
常莒南是韶华老皇帝的太傅,两人年龄相当自**好,关系非同一般。常莒南从不沾染权势,但受老皇帝师一辈子的特殊对待,可算是韶华朝上的一个传奇。
老头后来一共收了三个徒弟,按顺序是赵恒川、薛浪、赵阿泠。
赵恒川四岁拜师,后来又跟着常莒南学了四年。第五年初,韶华老皇帝喜欢的公主赵妧珺被送去天韵和亲。老皇帝没了最疼爱的女儿在身边,总是放心不下日思夜想。后来听说赵妧珺在天韵也生了孩子,老皇帝就给常莒南交代,让他必须收了这外孙当徒弟,传授课业。
常莒南远赴天韵,曾是在天韵陪着薛浪度过了童年。
两个徒弟分隔两地,常莒南当然做不到顾全两头。他一直教到薛浪九岁那年,韶华第一次内乱出现。常莒南担忧老皇帝和赵恒川的安慰,便对薛浪交代好了往后的全部课业,然后匆匆离开回国。
轻重衡量之下,还是韶华他更割舍不掉。他这一去就没再回过天韵,再后来薛继逼宫弑父杀兄、薛浪被囚禁中毒……
此时的韶华也岌岌可危,常莒南也收了他的最后一个徒弟赵阿泠。阿泠生母早逝,生父敬亲王在内乱中惨死,常莒南则接手了这个没有依靠的小丫头。
后面的事情就很容易猜测了,已过弱冠年华的赵恒川心思机敏城府过人。薛浪的毒是他要回印章的一个机会,他自然不想让老头插手,于是哄着常莒南带小小徒弟出去游历,直到这十多年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