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调一直反感守门人篡改他的记忆,也一直在竭力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然而现在,他却对别人做了同样的事情。
但如果不去做,自己肯定又要被关进基地里,审问、看守、记忆消除,一个都少不了。
为了自己的自由,只能委屈毕叔了。
张调把身子埋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虽说身体的虚弱已经被自己祛除掉了,但精神上的困乏依然挥之不去,他也的确想要一场平静的睡眠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被尖锐的鸣铃声叫起来,然后一个护士进来,要他到走廊上去。
穿着病服的人们陆陆续续从走廊两边的房间里出来,然后在护工的带领下来到餐厅用餐,一路上到处都是手持警棍的守卫盯着他们,没有人敢交头接耳。
再之后,他们被带到医院地下的一个空旷大厅里。
数十名士兵分散开来,把守大厅的各个出入口,手中的枪械直指人群,一片肃容,好像下一秒就要开枪一样。
病人们熙熙攘攘地挤在大厅里,却全都保持着安静,不敢随意讲话,大厅里一片沉闷的气息。
这是要集干什么?
张调混在人群中,不知道守门人打算怎么处理这群幸存者,这些人都亲身经历了昨天的异常事件,甚至有朋友或者亲人在事件中丧生,对于一向贯彻保密原则的守门人来说是妥妥的不稳定因素。
随着幸存者们的集中,大门在他们身后闭合起来。
“咳咳!”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走上大厅前临时布置的演讲台,在话筒前咳嗽了声。
本就沉静的大厅立刻变得更加安静,话筒带起的的余音在大厅上方回荡,沉落。
看着下方安静的人群,男人沉稳开口:“各位,你们今天站在这里,是我们的错。”
“我知道,你们在昨天的事件中饱受恐惧的折磨,还有亲友在事件中丧生,我理解你们的痛苦。
我知道你们需要宣泄,你们的愤怒与悲伤。
但是对不起,为了更多人的安全,也为了你们作为幸存者的安全,我不得不要求你们,我们不能告诉你们是谁犯下了这场罪孽,我们只能向你们保证,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男人顿了一顿,耳边是幸存者们的窃窃私语,是女人的低声啜泣,是他们的不甘与绝望。
他眼底闪过一丝愧色,很快又消失不见,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如以往:“我们能够告诉你们的只有有限的信息……”
很快,他向幸存者们解释了他们的遭遇。
在他的描述里,幸存者们的遭遇不是一场诡异的超自然事件,而是源于一次化学药物的泄露,他声称国家在研发对于先天性失明的药物,而未完成品遭遇了秘密组织的盗窃,在军方追捕过程中,药物的容器破损,药物泄露,使得影响范围内的人失去视觉能力和幻觉。
至于丧生的人们,则是死于秘密组织反抗追捕时的无差别攻击。
原来是这样……
迷迷糊糊地,张调的心里认同了男人的说辞,然后悚然一惊。
他是知道异常存在的,而且如果是非异常事件,他又怎么会遇到来自守门人的毕跃辉?而且如果真的有秘密组织进行无差别攻击,为什么没有伤患?
再来的路上他就注意到了,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是完全健康的,只是在精神上有些萎靡。
这代表所有遭到攻击的人都死在了事件中。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的其他幸存者们,发现他们的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恍惚。
一个合理的谎言加上记忆消除剂的催眠效果,不用真正地大范围抹除人们的记忆,就能把事实从人们的脑海中擦去……
张调模仿他们的表现,像是同样被催眠了一样。
“为了你们的健康,你们必须在这里再停留三天时间,防止药物的未知效果,同时为了防止你们中有间谍存在,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需要在监视下进行,我们会尽力满足你们这一周内的所有要求,对于给你们造成的不便,我们非常抱歉。”
说完,男人走下讲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上讲台,宣布了他们在这里生活需要遵守的条例,完后便让幸存者们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张调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刚才大厅里的幸存者有一千多个。
昨天发生事件的地区是市区,人流量并不小,仅就司机在还未完全黑暗时观察到的影响范围就有两百米,这可能还只是最小范围,怎么会只有这么点人?
而且守仁医院竟然能够有这么多的单人病房吗?
他又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其它的病房都是四人间。
这倒是没有那么夸张了,不过也已经很夸张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是单人间,大概是毕跃辉早就认出了自己,特意安排的吧。
张调在了解自己的能力之后,就不再那么担惊受怕,不管出现什么纰漏,他都有信心应付过去。
只要不是那些规则扭曲的异常就好……
他对异常的恐惧并非是因为了解它们的危险程度,恰恰相反,他的恐惧原因是未知。
他打开手机,上面的信号显示为零,守门人已经屏蔽了他们的信号,防止他们与外界交流。
使用能力扭曲其网络设置,输入网址。
这个网页是守门人的内部网络,他在收容期间经常登录,但由于权限原因只能浏览极个别的功能性网页。
而现在,他的权限不再……
就在张调自信膨胀,打算窥探守门人到底收容了哪些异常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冒出一阵青烟,屏幕一黑,报废掉了。
张调:“……”
他在刚才对手机施加了“隐蔽”“安全”“最高权限”的设定,然而连网页都没加载出来……
看来守门人的网络安全并不是倚靠一般的网络技术来维护的。
太可惜了,他还想看看守门人为他建立的档案,看看他们有没有其它的手段控制自己,现在这个计划只能腹死胎中。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追查到……
他的能力就是这点不好,成功与否只能通过结果来判断,有时候失败了都不知道。
张调极度膨胀的自信迅速萎缩,也重新对守门人提起警惕。
修复好手机,不敢再去触碰守门人的网络,转而浏览起了新龙市的本地新闻。
对于发生在城市内部的这次重大事件,新闻早就有所报道了,上面还有外界拍摄的照片,从外面看起来,黑暗区域是一片被浓重的灰黑色雾气笼罩。
从新闻里,张调了解到“黑雾”笼罩了足有七百多米的圆形范围,最高点有六米多。
换了几家网站,张调发现在CCTV对这次事件竟然还有现场直播。
点进去,一个主持人正站在黑雾之前的边界处,这里仍然被士兵封锁着禁止进入,而主持人通过采访一名军官,向观众们讲述化学药物被盗的故事,张调听了一会儿就退出了直播间。
看来守门人能够对全世界保守秘密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新闻、医疗、军警、政府,就没有哪个领域是他们没有涉足的,面对任何可能的暴露,他们都可以完全配合起来用谎言遮盖一切。
而普通人,则与错乱危险的真实隔着一张一触即破的薄纸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