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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听了这番话,我不禁有些佩服起来,薛宝钗的口才果然了得。这些话情理兼备,听来感人至深。我在心中冷冷一笑,她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呀。

贾母听了这番话,不禁也沉吟起来,低头不语。我留心看时,见探春与惜春面面相觑,凤姐儿与李纨也一脸诧异,显然事先都并不知情的。

这时黛玉冷冷一哼,还没有说话儿,门口就传来宝玉的声音:“林妹妹,你来了呀。”

我转头看去,就见宝玉在袭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宝玉身着华服,神情憔悴,精神依旧有些不济,唇边却含着浅浅的笑容。宝玉快步走到黛玉身侧,深深凝视着黛玉,笑道:“林妹妹,我很想你,你总算来了。”

黛玉起身朝宝玉轻轻一福,淡淡地道:“见过表哥。”

宝玉并不答话,只怔怔地望着黛玉。薛宝钗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旋即立刻恢复正常,上前推了推宝玉,浅笑道:“宝玉,你快求你妹妹呀。”

宝玉疑惑地望着薛宝钗,很是不解。薛宝钗笑道:“昨天我与太太商量了,请老太太将妹妹聘给你,我们再办一次喜事,娶妹妹进门。到时候,我与妹妹平起平坐,以姐妹相称,单凤双鸾,同偕伉俪,三人一起在老太太跟前承欢,大家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岂不是好?”

宝玉听了这番话,看着宝钗,面上狐疑,又看看黛玉,似悲似喜,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这时王夫人走了过来,拉了黛玉的手,道:“是啊,外甥女儿,这样是最好不过的呀。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亲上加亲,更是和睦。这名分虽然是你宝姐姐先进门的,却也不必论大小的。你们以前在一起时也是姐妹相称,现在还是姐姐和妹妹,岂不妥当?外甥女若是嫁了不知根底的人家,受气又受罪,岂不让人心疼?到底这里是你舅舅的家,我们都不是外人,在这儿肯定要自在些。外甥女,你的身体素来不好,不能理事,也不喜欢世俗周旋。你放心,你若是嫁过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就舒舒服服地过日子,闲了就逛逛园子,陪老太太说说话就行了。”说完,又朝身旁的袭人使了个眼色。

袭人向来唯王夫人马首是瞻,沉吟片刻,也上前笑道:“二奶奶和太太这主意好极了,林姑娘,你就快些答应下来吧。这段时间我们这里都是二奶奶在当家主事,二奶奶极有才干,将事情理得井井有条;二奶奶素来又极大方宽厚,与姑娘情同姐妹的。宝二奶奶连我这么个丫头都如此厚待,何况姑娘呢?林姑娘若是过来,二奶奶绝不让姑娘为家务操心,也绝不会让姑娘受一丝闲气儿。何况,我们二爷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姑娘呢。姑娘若是应了,也就能和二爷长相厮守了,这可不是件大好事吗?”

我听了这些人的话,简直气得目瞪口呆。她们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可真打得响,将黛玉娶过来后,立刻就接收了黛玉的嫁妆,依旧是薛宝钗理事,依旧是薛宝钗当正室夫人。哼,她们凭什么让黛玉给贾宝玉当二房?凭什么认为黛玉一定会接受?而且还摆出这样一副天大厚恩的模样,可真是笑死人了。

这时黛玉淡淡地瞥了袭人一眼,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袭人一愕,赔笑道:“我是二爷房里的丫头袭人呀,林姑娘,你怎么了?”

黛玉冷冷一哼,道:“亏你还记得你是丫头,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回头指了指我与紫鹃,续道:“我这身旁的两个丫头,虽然与我情同姐妹,但向来安分守己,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儿。贾家也是大户人家,你如此行径,岂不玷污了贾家的名声?外人见了,还以为这贾家没有规矩了呢。”

袭人一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唇动了一动,见黛玉满脸怒色,便咽了下去。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嗔恚和恼怒,旋又恢复常色,看着袭人道:“大姑娘说得对,你也忒不懂礼数了,快跪下认个错儿,求大姑娘原谅。”又转头望着黛玉,握紧黛玉的手,笑道:“外甥女别为这个生气,我们还是议议刚才的事吧。你宝姐姐一番好意,有心抬举你,想着要成全你与宝玉。这里也都不是外人,你也别害臊了,快点个头吧!正好老太太也在这儿,只要你答应了,我即刻准备聘礼,将你迎娶过来,大家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好不好?”

黛玉将手从王夫人的掌心抽了出来,冷笑道:“黛玉命薄,受不起宝姐姐与太太的抬举和好意。”瞧了薛宝钗一眼,方才续道:“宝姐姐与表哥是金玉良缘,又是元妃娘娘赐的婚,这姻缘自然是极其美满的。宝姐姐博览群书,大方稳重,把家管得井井有条,太太有了这样的媳妇,还不好吗?我生来小性儿,身体弱,又没有根基富贵,何必来拉扯我?”

王夫人听了,面色一顿,停了一停,才笑道:“大姑娘,你如今是西宁王妃的干女儿,是王妃心坎上的人,身份自然是高贵的,何必妄自菲薄呢?”转头望着贾母,道:“宝玉和大姑娘从小儿就比别人好,老太太又是最疼这两个的,老太太,你何不做个主,把大姑娘许给宝玉,如此一来,大姑娘不就一辈子都能在老太太膝下承欢了?”

贾母犹自沉吟,黛玉已经冷笑道:“太太若是想要我应允这件事情,须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王夫人听了这话,以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立即喜笑颜开,笑道:“只要姑娘肯嫁,只要我办得到,别说几个,就是十几个条件也使得。”

黛玉冷笑道:“太太既说我是郡主,身份高贵,西宁王府门庭高贵,声名显赫,我虽然是个没用的人,却也不敢抹黑王府的名声,岂有堂堂郡主给人当二房的道理?若是真心想聘我,就先逐走表哥房中的袭人,宝姐姐也不能再呆在正房里。宝姐姐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姐妹相称,想来就是屈她做二房,她也不会有异议的。”

王夫人、袭人、薛宝钗三人听了,脸色立刻都变了。黛玉并不理会,继续道:“再来,我父亲生前有遗言,说是我若是有了夫家,就将家里剩下的财产都捐出来,接济穷人,施舍灾民,反正男方要送聘礼,用聘礼打点嫁妆就是了。我留那么多钱,也并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拿出来做好事呢。父亲的遗命,我自然不敢不听的。所以我打算将京城的天香楼,锦绣楼,梦兰轩那三个地方的收益,连带前不久老太太给我的那些银子都捐出去。另外,据说按照西宁王府的规矩,嫁女儿需得三媒六聘,这聘礼也是极讲究的。礼单是这样的:白银三万两,黄金三千两,金银珠宝之类的首饰一千件,上用宫绸、上用蟒缎、上用妆缎、上用绫罗各是一百匹,其余羊酒家具之类也都是一件不能少了的,至少也要买了十六个丫头来伏侍我,我身边的紫鹃和雪雁也得各配两个丫头,这才不失西宁王府的体统。加上我是母妃心坎上的人,母妃对我那样好,至少得送十万两银子孝敬她。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若是有二十万两银子,也就够了。”

薛宝钗与王夫人的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王夫人头脑发昏,失态地叫道:“你这算什么,要当正房夫人,不带陪嫁,反而还要我们倒赔二十万两银子,你是个什么东西?让你当二房已经是抬举你了,若是不带嫁妆,那我还要你干什么?”

贾母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先望着黛玉道:“原来京城里的天香楼、锦绣楼、梦兰轩这三个地方都是你名下的财产呀,今天这事情,我可算明白了。”冷笑一声,扫了王夫人一眼,道:“我说你今天怎么这样热心,原来又在算计玉儿。我还以为经过齐家那件事儿,你已经改了,哪知道竟然还是这样。你欺玉儿年幼,将她父亲留给她的银子都昧去了。后来你见玉儿孤身一人,寄住在这儿,也没有财产了,便瞧不上玉儿,只想着定你那有钱妹妹的闺女儿为儿媳,鼓动着元妃赐了婚。你如愿后,竟然还来算计玉儿,想让她嫁给齐家,给你妹妹谋好处,幸亏有西宁王妃护着,要不然,这玉儿早就被人折磨死了。今天的事情,大约还是由我惹出来的。玉儿知道我想念故乡,便让人每日里给我送金陵菜肴。那些东西都价值不菲,想必你心里就起了疑,派人打听了,知道玉儿原来是个大老板,很有钱,又见她很得王妃娘娘疼爱,你就把这主意打到了林丫头身上了。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儿,难道就该这样让你算计的?”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薛宝钗,冷笑道:“你说宝玉与玉儿情分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么你心里必定也是明白的。你既知道宝玉心里的人不是你,你为什么还要用尽心机,嫁给宝玉?你的心思,我也全都明白的。当初也不过是看重我们府里的富贵罢了。你嫁过来后,知道我们这儿也只是面上光鲜罢了,虽然心里失望,却也已经无可奈何,后悔莫及了。宫里的元妃去了,我们这儿更是大不如前了,你自然要另找一条路子。玉儿如今这样的富贵,背后又有个极有权势的王妃,若是能聘了玉儿过来,她名下的那些财产自然就落到你这个当家人手中了。你哥哥的事情,说不得还能靠西宁王府周旋一二呢。加上宝玉不愿意亲近你,你就想着将玉儿娶过来,笼络宝玉。玉儿向来单纯得很,你却素来极有心机,只要能稳住宝玉,将来要离间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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