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阴天,赵奕欢起的很早,昨晚在把证据拿去化验后,结果跟她预想的基本一致。
这个班级全班35人,所有人的头发都在,没有一人缺席。
诅咒杀人,一句听起来无比可笑的话。
赵奕欢不知道犯案者是运用了什么手法做到这一切的,总之这一定是可以用科学讲通的犯案过程,只是套上了一层警方还未发现的神秘外衣。
这就像古人中的江湖术士把手伸进油锅捉鬼,黄纸自燃。这要是放到现在原理基本上快人尽皆知了。
油锅上面一层是油,下面一层是醋。看起来热,其实就是个障眼法。黄纸上撒了磷粉,燃点低并与空气发生剧烈摩擦就会点着。
现在的犯罪同样也有它的多样性,比较难以察觉的就是精神类犯罪,还有科学犯罪。
前者通过精神上的催眠,和现实中的一些打击,使受害者做出自残行为。
后者通过现代中人们不注意,几乎随处可见的科技用品,来进行一场巧妙的意外。
至于失踪案是最麻烦的,因为总是有人会以为没有尸体就没有犯罪。
往往却不知,现在躲藏在角落里的摄像头其隐蔽程度,根本不是犯案者能够想象得到的。他们有可能并没有安装在凶手正在实施犯罪的地方,但他们一定安装在凶手实施犯罪前经过的地方。
犯人往往把受害者尸体拖至荒野埋葬,如果没人发现尸体。这个人就算是彻底消失了,只能用失踪来立案。抱着这样一个可笑的想法。却不知尸体生前的踪迹,可是明明白白地始终记录在监控当中。
失踪是可怕的,一个人一旦失踪,警方如果找不到他的任何信息,这个人的生死也就脱离了国家的保护。这些人以为如果没有人报案那么就没有案件,但是百密一疏,除非是无差别杀人,只要人身上有一次有目得的案件,不管是什么目得,这个目得往往就是暴露他们自身的关键。
不管有没有案子,处理尸体被发现的人只会罪加一等,赵奕欢不会去多管这种事,她只知道只要有尸体在面前,就要找到真凶。至于真凶是吃子弹,还是吃牢饭,就不是她该管的了。比起这些她现在更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女孩?如果是的话,那个女孩又是怎么办到的。
完美的没有一点痕迹。
在这份空白的证据面前,这些仅仅是无稽之谈。
女孩只有十七虚岁左右的样子还没到法定的工作年龄,但是很多工厂对于这些员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遵守一场简单的合作,你付出劳动力加时间我付出金钱。
赵奕欢有时候也会想,难道真的是她在瞎想吗?难道那些信封和头发只是女孩子的宣泄?只是她精神寄托的一个想法?
不知不觉中车子来到了雨洲郊外的一个工厂,这是整个江北省内最大的一个城市,有许许多多的辍学青年会来这里打工,但是大部分不会有什么好的工作,很多人进入了这种一天十二个小时,可能还有加班的工厂,早九晚九,活成了一台机器。
今天她就是来这里试图抓走一台机器,然后送入一个让它工作更久的地方,或是直接销毁的地方。
无关乎对错,法庭面前会有公判的。
也许这只是一场猜想,为了不打扰到女孩的工作,他们是以女孩亲戚的名义来看望。如果直接穿着警服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无论问不问的出来什么,他们走后,女孩估计是一定在这里工作不下去了。
走进厂子里,工人们正在对一些食品打包贴标签,流水线的机械台上是一条条的面包。
梁山正站在一个看上去十分瘦弱的女孩面前聊着什么,梁山的搭话技巧看起来不行,只有他一个在说,对方根本没说一句话。
女孩看起来犹犹懦懦,双手机械式的抓起身旁一个又一个塑料袋子,不断重复着对面包进行包装贴标签的反复动作。她看上去站了太长时间很累,穿着黑色运动裤的左右腿不断交替重心,来回替换着支撑身体的重量。
这就是赵奕欢来此的目标,一个任何人都预想不到的,凶杀案背后最大嫌疑人。
女孩的相貌,比起赵奕欢手上入学时拍的那张照片相比,没太大区别。五官还算笔挺和谐,营养不良稍显土黄色的脸蛋,短发看上去有几天没洗了,在工厂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油腻腻的。
在这个五官只要端正就是不丑的年代,这女孩还是长得蛮不错的。如果她能好好打扮收拾一下自己,会更亮眼许多。
正在流水线上工作的一群年轻小伙,有几个已经开始时不时地向他们两人望来,青年们交头接耳,甚至有的不小心把面包失手掉在了地上。
梁山这个长得像小鲜肉的油腻大叔,在这种地方真的很能拉仇恨,这种像是不老男神一样的家伙,偏偏还有一身腱子肉,在加上挂着刑侦科队长的身份,成熟的年纪加年轻的容貌,赵奕欢看过他的资料,他还没结婚。
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只有四种人。一是老实人,呆子。二是丑,没钱。三是,太挑。四的话就比较特殊了,玩弄少女感情的花花公子。
梁山虽然还没有表现出来,不过看他聊天的热络劲儿,还是非常有这个天赋的。
“赵……女士,你来了。”看到赵奕欢过来,差点说错话的梁山赶忙改了口。
“来了,梁先生。聊的怎么样。”赵奕欢接的麻溜,这种事她最有经验。
“留着时髦秃头的管理员亲密地收下了我的两包烟,我们进行了友好的交流,聊的非常投机,一见如顾。他愿意给我们两个小时的时间,把这个美丽的小姐让给我们,一起共度美好的时光。”梁山说,有意想用这种方式逗逗这个一直好像面无表情地女孩,很可惜失败了。
女孩一直埋头工作,丝毫不愿意理会身旁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帅哥,漂亮的眼睑低垂着,形似一个自闭症儿童。
“多少钱?回去我给你报销。”赵奕欢说。
梁山赶紧摆了摆手,摇头说,“这钱我应该的,你千万别提了。”
“随你遍吧。”赵奕欢伸出手来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我们去外面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吧。有点事情是关于你的。”女孩没理她,赵奕欢拽住她的手准备直接拖走,忽地感到手掌里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她把女孩的手掌打开,里面留有几块粗糙的老茧,和瘦削的小手相搭。不知道是在家里时留下的还是在打工的时候。
赵奕欢把手放松了,默默地放小了力气往机器旁拉了拉,一言不发。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阻止她的话死的人可能更多,头发有35根,意味着这很有可能只是刚刚开始。”
女孩依旧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轻轻从赵奕欢手中扯出自己的手,拿起自己身边的包装袋,继续做起自己的工作。
“我试过了,跟她说啥都没用,要不我们干脆还是撤了得了,怎么看这个女孩也不像那个啊!赵女士你就别冤枉好人了。”
赵奕欢白了这个蠢货一眼,好人要是能一眼看出来,还要警察干嘛,就因为人家看起来非常可怜就觉得对方一定不是凶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刑侦队长地步的,靠那一身肌肉吗?
“不会浪费你太多的时间,就一会儿行吗?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真的不耽误你的时间,我们已经跟你的班间主任说过了,不会扣你的工资的。”
女孩依旧没有理会,做着自己的事。
“你的同学死了你知道吗,就是之前学校里欺负你的那帮人。他们其中的一个已经死掉了,是被人残忍杀死的。”不得已赵奕欢只有提前告知自己的目的,不然的话这场没有证据的审讯只能宣告结束了。那团头发这种像是迷信,邪门歪道的证据,可不会被法官认可。女孩的瞳孔不自然地略微睁大了些,熟练包装地动作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继续开始了工作。
要死了这人是个木头人吗!
赵奕欢要抓狂了,出师不利,这场心里战连交锋还没开始就快要输了。
“我们走吧,别打扰人家小姑娘工作了。”梁山在一旁催促。
赵奕欢突然很想让他赶紧滚,该死哪死哪去!
“我们发现了那个塑料袋,里面的头发都被法医化验过了,是你们班的那些学生的,你现在有了嫌疑,我很想帮助你,你才这么大,我不希望你那么小就进了少育所,然后,十八岁后在转入监狱,一辈子的青春年华都浪费在里面,整天都要做类似于你面前这种的工作。现在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你,你把事情具体说一下,跟我好好聊聊,我会为你想办法的。”不得已赵奕欢只能用大招了,这招一切为了你考虑,是对付内向的小孩,心灵最大的毒鸡汤。
毒鸡汤虽毒,却是能毒到不少人的内心深处,要对症下毒,才能把毒最大化。当毒到无可救药之时,充足的自信心会遍布你的全身,而自信心,总归是成功的不小因素。
像是注定好的,赵奕欢又失败了。
女孩行云流水的动作未见到任何干扰,那明明没插耳机没聋的双耳,就差没告诉你,人家就是懒得理你,叽叽歪歪地人。
赵奕欢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了,这么干耗下去可不是什么办法,梁山的两包烟时间快要耗尽了,案情还没开始就将引来无头的结尾。
“要不,塞个一条烟?再拖点时间。算了还是直接塞钱吧,给那个秃头今天这女孩工作时间两倍的工资,干脆又省事,省的花更多的冤枉钱。”赵奕欢有了个不错的想法。她看了看女孩,女孩擦了擦额头,瘦小的身体依然坚持努力地工作着,把自己的青春,持续到这场耗时十二小时甚至可能更长时间的地方。
“等等?女孩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单纯地喜欢工作吗?这不太可能。人类从猿猴开始就自由自在的基因,想要喜欢每天重复着做一件枯燥地事没有尽头,是完全不可能的!”
赵奕欢霎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个东西古往今来几乎和人类存活的时间一样久,就如子孙继承一般一代代传了下来,并不断衍变地更加复杂与完美。
抱着试试看地心里,赵奕欢说:“一次五百,去不去吧,痛快点给个话,最多五百,再多就没有了,你只要跟我走一趟找个安静的小房间,咱们好好聊聊人生,这钱多好赚。这家工厂的老板那里我也会拿钱给你请假,你一个刚出来打工的小女孩,今天跟我出去聊聊人生就能赚五百,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赚的钱吗?”话语虽俗,却无疑更深入人心。
马上现实开心地告诉了赵奕欢。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油光带有诱人气味的面包掉落在地上滚落到赵奕欢的脚边,一只小手向她伸了过来,紧紧抓住衣角不放。女孩低着头看不太清楚是什么表情,只是手上抓地很紧。
“我知道你不想说话,可能是因为人太多,我总会让你开口的。你只需要点一下头,然后跟我走。”
女孩没反应,手上可没任何放松。
“你明白了吗?点一点头然后跟我走,不然这五百块就要烟消云散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干耗,你最好快些时间做决定。”赵奕欢装作一脸的不耐烦,身体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这份挣扎刺激了女孩的决定,终于她抬起了头直视着对方,眼神里是说不出地渴望与害怕。看到这双眼睛,赵奕欢停止了身体的小动作露出了一脸和善的微笑,温柔地像是一个邻家善良的大姐姐。
看到这么温柔的笑容,女孩轻轻点下头,慢慢松开抓紧对方衣袖的手,乖巧地站立在赵奕欢身前,不再去接触操作台上的面包,第一回正视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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