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4月,陶勇专门到三十一大队蹲点一个多月,亲自抓“夜老虎”训练。他把“南昌”舰调到沙埕港,为第三十一大队担任目标舰。部队每次夜间出海训练,他都通宵坐镇“南昌”舰,发现问题,马上提醒。在他的严格要求下,三十一大队的夜战能力大为提高。
在蹲点期间,国民党“东江”号舰闯入我海区。陶勇得到报告,决心打击敌舰。他一边向上报告,一边亲率“南昌”舰接敌,并命令福建基地护卫艇第二十九大队出击。陶勇骁勇善战的战将本色不减当年,几次走出舰舱站在指挥台上,舰领导怕出危险,把他往舱里拉,他不干。最后舰长说:“司令你在这里太危险,这样吧,你先下去,一有情况我们再叫你!”
陶勇这才顺从:“好吧,一定要叫我啊!”
这时,福州军区的电报来了,要“南昌”舰立即返航。陶勇没作答复,指挥军舰继续前进;途中,李作鹏又发来了电报,催陶勇返航,陶勇付之一笑,按照自己的决心仍在奋力追击。
当“南昌”舰进入战区,快接近敌舰时,总部杨成武副总长获知此事,也是急得直跺脚:这么一个小仗,哪里需要舰队司令亲自出击,要是出了危险怎么交代!于是大喊:“南昌舰上还有个姓陶的!”亲自拟了一份电报,十万火急,命令“南昌”舰立即返航!
看了电报只得作罢的陶勇,直叫可惜:“电报晚来了会儿我就打下东江号啦!”
等了半年多,机会又来了。1965年11月13日下午4时,水警区收到上级的敌情通报:蒋军大型炮舰“永昌”号和大型猎潜舰“永泰”号13时由台湾起航,约于当晚21—23时抵乌丘屿执行特殊任务。
舰队、基地发出了准备出击的命令。16时40分,又传来了福州军区和东海舰队的指示:“要集中兵力打歼灭战,先打掉一条再打另一条。”陶勇在电话里具体指示说:“情况要掌握好,准备工作要抓细一点,动员搞充分一点,打好这一仗在国内外都有影响,要向南海‘八六’海战的英雄们学习,要集中兵力,打近战、夜战,要打得坚决勇敢。”
陶勇特别强调“八六”海战,是因为这个歼灭战打得好,还出了个全国闻名的英雄麦贤得;全国都在学习他。而且“剑门”、“章江”那两艘敌舰本来是东海舰队金刚山观通站先发现的,东海也准备要把敌舰吃掉,可是敌舰偏偏向南海舰队作战海域跑,眼巴巴望着南海吃掉“肥肉”,“好战分子”陶勇心里能不着急嘛!
他的情绪无形中也感染着部队,部队听说要打仗了,顿时群情振奋,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内,就做好了出击的一切准备。21时10分,参战护卫艇第二十九大队、三十一大队和鱼雷艇大队分别到达娘宫集结。21时25分,编队按战斗序列准时起航。
月夜,乌丘屿海面东北风3到4级,轻浪,中涌,视距为1至2海里,正是炮艇和鱼雷艇海上打仗的好天气。
23点14分,指挥艇上的雷达兵刘启明,突然在荧光屏上发现两个针尖似的亮点一闪,他唰地把扫瞄线往上一压,亮度增强,两个目标一前一后,有节奏地跳动着。他的神经骤然绷紧,大声喊着:“发现敌舰!”并立即向指挥台报告了两艘敌舰的位置。
“咬住它,别丢了!”
魏垣武此刻已经抓住目标,右舷10度,距离10.5海里。而敌舰对我编队一无所知,两艘敌舰成近似右梯队,航速12节,间隔7至8链,正向敌占乌丘屿航行。
23时20分,魏垣武下令第一突击群展开右梯队,准备右舷攻击。
艇队瞬间高速启动。魏垣武所在的588指挥艇冲在最前,紧随其后的是579、576、577艇。海面上顿时划开白花花一道犁沟。
13分钟后,艇队第一突击群,突然出现在敌舰跟前,588指挥艇离敌舰只有500米时,魏垣武挥着拳头,一场喊:“打!”
顷刻间,4艘炮艇的全部火力,向前导敌舰齐射。几分钟内就把2000多发炮弹倾泻到敌舰上。我编队从右舷60度进入,一直打到150米,敌舰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下子失去还击能力,慌忙向北偏东逃窜,连一枪一炮都未打出来。
然后形势的逆转也发生在这一刻。本来我编队第一回合就把敌舰分割,为鱼雷艇攻击创造了有利条件。但我分工钳制的兵力没有及时展开,机械地执行“先打沉一舰”,以后制敌舰没有及时盯住,结果使后制敌舰腾出手来,对我编队进行反击。
“咣”地一声巨响,敌舰飞来的炮弹命中魏垣武的指挥艇和预备指挥艇,驾驶台上许多同志倒在血泊里。副大队长李铧和中队政委苏同锦当场牺牲了。魏垣武和其他6位同志也受了重伤。
艇长也倒下了。战艇失去指挥。魏垣武上半身全是鲜血,他艰难地看看艇上,对作训参谋刘松涛说:“你来操艇!”刘松涛也是重伤,不仅头部、臀部多处流血,连右臂骨头也被打断了。他点点头,努力地挪到了艇长的位置,抹了一把遮住视线的血水,操起艇来。一排巨浪打来,身子一歪,他觉得右手指也被打断,只连着一点皮。没法操艇,他就忍着钻心的痛,用牙齿咬下食指,用手腕把住艇……
魏垣武被弹片击中右眼,右胸锁骨被打断,骨尖刺破动脉血管,顿时血流如注。他昏迷在罗经盘上。激烈的炮火将他震醒。“敌舰呢?还没打沉啊?”他下令用信号弹和超短波机同时命令鱼雷艇实施攻击。信号兵王树生咬着牙发出了信号,把命令传给张逸民的鱼雷艇队。
正在鱼雷艇上的张逸民,突然接到攻击的命令,先是一愣,仗刚打起来,双方炮火如此激烈,怎么就命令鱼雷艇出击呢?但他马上意识到,肯定是炮艇编队遇到特殊情况。
雷达兵报告:“敌舰正向南逃窜!”
张逸民怕丢失战机,立即命令第二突击组出击。
海战仍在激烈进行,炮弹在两舷炸响,激起的水柱此起彼落。炮弹在海空间飞来飞去,照得夜幕下的大海一片火红。
鱼雷快艇131、152号向敌舰“永昌”号攻击。
张逸民是个有经验的指挥员。第二组攻击的同时,他就在琢磨,如果敌舰已经瘫痪,第二突击组完全有把握击沉它;假如敌舰还能机动,并有火力阻击,那第二突击组就很难攻上去,必须组织更多的艇队强攻。
果然,第二突击组向敌舰逼近时,它的火力仍然很猛。看见鱼雷艇飞漂过来,拼命还击。受过训练的敌舰长对付鱼雷艇很有一套:他总是用舰首对准鱼雷艇,避开最大舷角,使鱼雷很难命中。当鱼雷艇企图向左右两舷夹击时,敌舰及时转向,使快艇徒劳。就像斗牛被角斗士哄骗一样。
3时52分,131艇占领敌舰左舷40至50度,距离只有300米,可惜风浪太大,看不清敌舰首,以为敌舰失去机动能力,发射两枚鱼雷,未中,只好返航。
14日零时02分,152艇第三次占领敌舰左舷70至80度,距离只有200米,判断敌舰航速8海里(实际上是12海里),发射两枚鱼雷又没命中。
戏弄了一番“斗牛”的敌“角斗士”,以为大势所趋,“永昌”开始班师回朝,“永泰”号已抢先一步,转眼已驶进乌丘屿。
张逸民焦急万分,眼看就要空手而归,还损兵折将,那怎么向舰队、向陶司令交代!他抓起话筒,请求海上指挥部,叫护卫艇编队快给敌舰一个打击。但是呼叫多次,没有回答,落后的通信工具几乎瘫痪了。
不能再等了!他和身边的大队政委贾毓文一商量:“不能眼看敌人逃掉,我们强攻吧!”
“好!强攻!”
“各艇注意,跟我上!”张逸民一声令下,4条快艇疯也似的朝敌舰猛扑,占领有利位置,正准备发射,敌舰又来了一个规避,改变了航向,也改变了瞬间的命运,摆脱了鱼雷艇的射击角。
张逸民想,不耍点花招不行,于是命令一条艇佯攻,自己率两艇实攻。敌舰在规避另两艇时,张逸民的两条艇又找到有利位置。145艇艇长已冲到离敌舰只有400米的距离了,并处于最佳角度,谈艇长大喊一声:“预备——放!”
两条大鲨鱼似的鱼雷纵身一跳,跃入水中,向敌舰“永昌”号冲去。轰隆一声,敌舰尾部升起水柱火光,明显地往后坐了一下,慢了下来,不动了。145艇指战员高呼:“打中了!打中了!”
张逸民发现敌舰没有沉,不时还有发炮。他马上命令第三突击组两艇再次攻击。刚要冲上去,我编队588、589两艘护卫艇也发起再次攻击,集中火力攻敌舰水线下,敌舰加速下沉。
张逸民怕被我艇误伤,见敌舰舰首翘起,尾部沉没,急速下沉,马上命令鱼雷艇队撤出战斗。
1时零6分,“永昌”号一个鲤鱼翻身,腾起一团波涛就从海面上消失了。
敌舰被击沉的消息传到附近渔村,民兵们拿起武器,老乡有的拿菜刀,有的抓把斧头,朝集合地点飞跑,他们要扬帆出海去捉俘虏。
参战艇队返回基地时,编队指挥员魏垣武已处于休克状态。体温急剧下降,血压量不出来,伤势很重,生命垂危。周恩来指示:要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抢救魏垣武!陶勇亲自给基地打电话,待他病情稍微稳定,转到最好的医院。住院期间,魏垣武因失血过多,脉搏曾停止跳动几分钟,人们都以为不行了,可他又缓了过来。11月下旬,陶勇和福州军区皮定钧副司令员一起专程到医院看他,陶勇握住他的手一再说:“好好养伤,注意身体。”
魏垣武摇了摇头,因未能全歼敌人而一脸苦恼。
陶勇安慰他:“你们打得很好,全军都要向你们学习呢!”
1966年春天,魏垣武的伤势基本痊愈,转到上海411医院继续休养。一天晚上,陶勇专门派车把他接到自己家,设家宴招待他。席间,陶勇对魏垣武说:“一年前在莆田吃晚饭时,我曾要你打个大胜仗,你果然打了个大胜仗,今晚上,我在这里给你摆庆功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