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大使们要去北京饭店实习吃西餐。
汽车将他们接到东长安街王府井南口的西侧。这里矗立着一幢红白相间的大楼。这就是当时的北京饭店。饭店共有5层,内设花厅、舞厅和餐厅,还有一冷一热两个水箱和电梯。在当时的北京城里,除了故宫一线金碧辉煌的宫殿外,这里也算得上是华丽宽敞的建筑了。
当年佩戴过蓝色三环,参加了北平军调部及执行小组工作的耿飙、韩念龙、黄镇等旧地重游,一时感慨万分。
高个子耿飙曾任军调部共方的副参谋长,协助参谋长叶剑英工作,经常和国民党方面的参谋长蔡文治指着鼻子骂。蔡骂一声“共匪”,耿飙就还一声“蒋匪”。三十多年后,当耿飙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身份访美时,侨居美国的蔡文治夫妇邀请耿飙到家中做客。后来蔡文治夫妇回国访问,耿飙夫妇也邀其到家做客,席间宾主举杯,庆贺重逢,虽俩人不曾言明,想必都已意会到三十多年前那段可笑的对骂。
韩念龙似乎想起什么,追着耿飙问:“听说当年老有特务跟踪你,跟到最后你俩反而成了朋友,果真有此事吗?”
耿飙笑得前仰后合,说:“确有此事,确有此事。”
原来,有一次耿飙从叶剑英那里出来,想上街去找个人。抗战期间,耿飙在晋察冀军区任副参谋长时,兼过联络部长和情报处长,曾向北平、天津、保定等地派遣过四五十人做地下工作,搜集日军的情报。抗战胜利后,一些人失去了联系,是被杀害了还是别的原因一时难以弄清,但耿飙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想在北平打听一下下落,能找回更好。叶剑英对此事也很支持,深情地对耿飙说:“应该弄清下落,即使牺牲了,也要有个结论,有个证据,不然对不起这些同志,他们在狼窝虎穴里忍辱负重,不容易啊!”
来到大街上,耿飙无意一回头,发现只有一个特务跟踪他。奇怪,往日都是“双车”保驾,今日怎么只剩一个“粘兵”了?他对那个小特务很熟悉:20多岁,高高的个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显出机敏和精干。就是他,第一个盯耿飙梢的。因为他没有盯住耿飙,所以后来又增加了一双眼睛。时间长了,彼此都很熟悉,见了面竟打起招呼。一次,耿飙在街上走,经过一家电影院时想进去看一场电影。他买票时,看到两个特务在入口处旁边的墙根站着,就多买了两张票,走过去,说:“别在外面等着,到里面去,一边看电影,一边看着我,多自在啊?”两个特务呼地红了脸,尴尬得无地自容:“我们是奉命行事,嘿嘿,例行公事……”
想到这里,耿飙转过身,等跟踪的特务走近了,就问:“哎,你的那位兄弟怎么没来?”
特务窘了一会,说:“他正打摆子。”
“他住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特务一愣,忙指了指说:“在北京饭店后面。”耿飙点点头,记在心里。
特务以为耿飙是拿话取笑他们,谁料耿飙真的去了,还专门买了点心和药品。
生病的特务更是惊奇:盯梢的“目标”竟来看他,可是他们的自己人却不曾来过。他越想越愧疚,流着泪说:“还是你们共产党有良心……”
耿飙一面劝慰他好好治病,问他还有什么困难,一面和他闲聊。交谈中,特务讲了不少内部情况,包括对中央代表盯梢的分工,谁监视李克农,谁监视罗瑞卿等。
耿飙一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听着。听到这里,他漫不经心地问:“那么,对叶剑英呢?”
特务迟疑一下,说:“那就不仅是派人监视了。”
耿飙心里一惊,又机警地诱导:“这我知道,你们还用别的手段。”
“啊,你们也知道!”特务失去警惕,也为了摆脱自己,随口说道:“像这种安装窃听器的技术,我也不懂,有专人分管……”
耿飙回来后,立即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李克农,在叶剑英的住处一检查,果然发现了窃听器……
黄镇听后哈哈大笑,拍着耿飙的后背开玩笑说:“老耿,你真行,连国民党特务都给你提供情报,你要是出国当大使,没问题!”
韩念龙也笑了:“要是走到哪都有内线就能知彼知己,以不变应万变了。”
他们说着,走进北京饭店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