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非会议后不久,代理陆军参谋长朱尔基夫里·卢比斯上校在一些印尼国民军军官支持下,抵制总统任命班邦·乌托约少将为陆军参谋长的授职仪式,并拒绝移交代理陆军参谋长职权。这时,临时国会国防小组组长、玛党议员蔡努尔·巴哈鲁汀也向国防部长伊瓦提出不信任案,大印尼党又着手撤回它的部长,印尼伊斯兰联盟也跟着提出解散内阁的建议。在这一强大压力下,政府同意国防部长伊瓦辞职,但这并没有能挽回危机。阿里内阁终于在7月下旬倒台。
一时间,雅加达市气氛紧张混乱。
晚上天气还是很炎热,黄镇感到不舒适了。他起身靠窗坐在圈椅里,窗子开着,雅加达市的灯火已不那么明亮了。
“你还不睡?”朱霖把读到一半的《毛泽东选集》折了个角,合上,睡下去,让头挨着枕席。
黄镇坐的圈椅吱吱响着。
“心静自然凉,你睡下就好了。”朱霖微微抬起身子。
黄镇脸色忧郁地望着妻子。这时,朦胧的月光已悄悄地映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有些苍白,眼睛在闪闪发光。
“这个问题还真难办。给他治病可不比印画集、出文集,治不好要死人的!人命关天的事啊……”
朱霖听黄镇一说就明白了。他是为给苏加诺总统治尿结石而发愁。苏加诺已经请过好几个西方国家的名医看过,并用“内部放炮”治疗过,弄得输尿管都流血水。奥地利医生确定要开刀。苏加诺不愿意开刀,想请中国医生给他想想办法。
“中医还是很有办法的。”朱霖一边说,一边瞧着丈夫。
“是这样。看来我应该下决心敦促国内接下这项任务,在印尼这多事之秋,我们也冒一次险吧。”黄镇双手撑着窗框,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要透过夜幕,遥望自己的祖国,“这是苏加诺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中国医疗水平的一次考验……”
国内很快接受了黄镇的建议,派出以吴阶平为首的高级医疗组来到印尼。带来了大量中草药和给中央领导使用的进口X光机。黄镇生怕出事,每次会诊他都参与研究,配药的每个步骤他都一一检查。一切都在大使馆里进行,一时间,使馆成了中药铺,好天就拿出来晒。专门买了两个热水瓶,配好药,轮流由专人往总统府送。苏加诺吃了中药,很快排出一些结石。他把结石都收集起来,装在瓶子里,他康复之后,对去送芝麻饼、枣泥饼的工作人员笑着说:“你们中国那个‘咖啡’,挺好喝。我一直喝着呢!”
苏加诺解除了病痛,可是日子并不轻松。有一天晚上,他在离开他儿子贡图尔在芝基尼求学的初级小学举行的周年纪念庆祝会时,一群青年向围着他的人群投掷了自制的手榴弹。他逃走了,没有受伤,但有11人身亡,好几十人受伤。以后又发生了叛乱分子驾机从空中对总统府的一次惊人的扫射。而且政治上也出现了风险。在边远省份发生了武装叛乱。罢工、游行、捣翻车辆、接管荷兰在苏门答腊的财产,还有美国轰炸机从美军基地起飞袭击轰炸印尼东部的边远地区……
苏加诺总统、朱安达第一首席部长、苏班特里约外长紧急约见黄镇大使。
“黄镇大使,我们都在等候你的到来。”苏加诺用平静而郑重的口吻说道,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即将交谈的调子了,他们注视着黄镇手里拿的公文包,就像看着医生出诊时携带的手提药箱。
黄镇同他们打过招呼,一边比平时更加专注地看着他们的眼睛。这几天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座位:苏加诺的座位是在写字台后边,朱安达坐在苏加诺的右面,苏班特里约坐在苏加诺左面,黄镇坐在写字台的对面。
“我们希望中国在道义上和物质上给印尼以支持和援助。”苏加诺很快说到实质性问题,“要求贵国政府发表‘不能置之不理’的公开严正声明以支援印尼。”
“这是自然的,总统先生。”黄镇表示同意,并打开了预先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我们将根据两国总理联合声明的精神——对两国中任何一国在维护自己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斗争中表示深切同情和支持,将立即把总统的要求报告我国政府,并且相信我国政府将尽最大的努力支援印尼。”
看来黄镇大使的话使在场的人都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苏班特里约说:“我已去电苏加尔佐大使,向中国政府请求支援。”
“物质的支援是必不可少的。”苏加诺眯起眼睛看着沉思的朱安达,显然在故意激他多谈论这方面的话题。
朱安达像一匹识途老马,尽情地发挥能说善辩的口才,比苏加诺即兴表演才能一点都不差。在他短短的叙述中,黄镇知道为应付开斋节的急需,需要中国大批的棉布和大米。
黄镇深知正在“大炼钢铁”的祖国并不富裕,有些省份还出现了灾害,然而印尼的经济困难将使敌对势力趁机制造混乱。黄镇经反复考虑,还是建议国内从两国关系的大局出发,解决印尼燃眉之急。中央同意了黄镇大使的建议,国内多方挖潜,及时将大米和棉布在开斋节前运到印尼。印尼政府感激不尽,特意将大米装在兵车上满街行驶,边开边对着老百姓喊:“中国大米来了!”在这之前无论印尼官员们怎样竭力给自己壮胆,他们头顶上还是一片带雨的云彩。而从这时起,天空亮了起来,一阵和风吹散了乌云。“就像雨过天晴。”事后苏加诺常常这样对黄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