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领着秋阳走进另外一个办公室，她们走到一个不停地往表格上盖章的女警官面前，凯特朝她打了一声招呼，道，“莫利，早上好，这个小家伙来自天腐镇，我带她来办新城的文牒，欧菲是她的担保人。”
莫利看着秋阳挑了挑眉毛，她从自己的办公桌上翻出一张空白的表格推到秋阳面前，道，“一个来自天腐镇的难民哈。我想她不会是第一个的，等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天府镇的难民跑到我们新城里来了，毕竟，他们没法在奥德利卡的攻击下坚持多久。”
“不过我想首相他们肯定会找出一个方法来的，我们可没法儿接受那么多的难民，他们就像蝗虫一样会把我们新城吃空的。何况天府镇上那些生物都是强盗小偷，如果真的让他们来了，我们的工作肯定会增加。”
“就说这次的死了这么多生物的事，那些法医们虽然说那是病，我才不信呢，你没瞧见，死得全都是那些住在棚区的穷生物，这肯定是神对他们好吃懒做的惩罚。”
凯特抿了抿嘴，她看了秋阳一眼没有回答。确实她的任务是去抓凶手，抓小偷，抓强盗。但是很多时候那些生物会去偷东西，会去抢劫也是生活所逼。她的职业让她见过许多道貌岸然却可以杀人不眨眼的人类，但同样她也见过那些从监狱里出来，努力改过并帮助别人的人。一个生物是好是坏，并不能单单以他们住在哪里来评价，而应当是以他们做了什么。更何况很多时候，他们所看到的事情并不是全部，不是真相。
凯特看着秋阳，秋阳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好像凯特和那个莫利无论说什么都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一样。凯特微微有些为秋阳感到心疼，这个孩子还没她女儿大，她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才会是这样一副模样呢？
“棚区的生物虽然是我们现在已知最早出现症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源头。更何况，我并不认为神会以死亡作为惩罚。”凯特说道。
莫丽不屑地扁了扁嘴，低下头继续在文件上盖着章，她才不在意棚区那里的生物是不是源头呢，那些穷生物死得越多越好，新城就不会拿她交的税来养他们了。
凯特看了秋阳一眼，她朝一旁的长桌晃了晃头，道“走吧，秋阳，我们去那里坐着把这个表格填了。”
秋阳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表格，她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老头教了她说话，也教她各国的语言，但是从来没有机会教她怎么写字怎么认字。秋阳看着自己面前的表格，又抬起头看着凯特道，“我不会写字，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凯特顿了一下，她还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在这里和那些医生们待得太久了，久的她有一点忘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生物都有机会得到受教育的机会。
“这没什么关系。”凯特看着秋阳心里有一些为她感到有些遗憾了，她觉得每一个孩子都最起码应该学会识字写字，得到一个公平的受教育的机会，好让他们有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过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成为一个武士加入佣兵团比学习更容易改变一个生物的命运。凯特没法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她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自己对那些佣兵团的态度。
“这上面只需要记载一些你的信息，我来帮你写就好了。”凯特解释道，“你出生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秋阳回答道。
凯特看着秋阳有一点愣住了，一个不知道自己出生在什么地方的孩子，就像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家在什么地方的人一样。
“你的父母是谁？”凯特又问道。
“我不知道。”秋阳又说道。
凯特恍然大悟，这一切都说得通了，秋阳是一个孤儿！所以她才会不知道自己出生在什么地方，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来自天腐镇，但是却没有一本身分文牒。秋阳没有父母，就算她不是在天腐镇里生活，也没有哪一个生物会告诉过她，要去哪里办一本身份文牒。
“谁给你取的名字？”凯特问道。
“老头。”秋阳回答道。
“老头？”凯特好奇了，老头是谁？老头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这个老头又是怎么认识秋阳的？他为什么不带秋阳离开天腐镇，为什么不帮秋阳办一张身份文牒？凯特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不应该由她来问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怎么才能够帮到秋阳。
秋阳点点头，没错，就是老头，给他取的名字是老头，也是老头扶养她长大的。
“你知道老头叫什么名字吗？”凯特拿着羽毛笔问道，她总不可能真的把‘老头’这两个字写在秋阳的父亲那一栏下面吧！
秋阳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问过老头叫什么名字，也没想着要问过，而老头当然也没有说过，整个天赋镇上所有的生物都和老头叫老头，他们好像也不奇怪。
凯特看着秋阳无声地叹了一声，果然在天腐镇上，不管是多么奇怪的事都会显得不奇怪了，在那里生活的生物大多都是一些要隐藏自己身份的生物，他们会有着无数的化名，这根本就不稀奇了。而或许不告诉秋阳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这一个老头对秋阳的保护吧，至少可以让她不需要知道自己是和一群逃犯生活在一起。
“好吧。”凯特说道，她有些不是非常确定地看着秋阳道，“我就把你的出生地写成是天腐镇好吗？”
秋阳看着凯特点点头，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就住在天腐镇上，天赋镇是她的家，当然也很可能是她的出生地，但是秋阳不明白她在哪里出生有什么重要的呢？她出生在天腐镇还是出生在新城有什么区别吗？她就是她啊。
“那么你的父亲我就写老头好吗？”凯特又问道。
秋阳皱了皱眉头，老头不是她的父亲。“他不是我的父亲。”秋阳说道。
凯特看着秋阳她觉得有一些尴尬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个老头看样子虽然抚养大了秋阳，但是和秋阳的关系看样子不太好。
“那我还是把那两行空出来吧。”凯特看着秋阳说道，她知道像秋阳这样的孤儿会有多敏感，她和太多在孤儿院，领养家庭长大的孩子打过交道了。
秋阳看着凯特，她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凯特在那一张她根本就看不懂的表格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字。
凯特填完表格的大部分内容，她又检查了一遍，道，“好了，这就差不多了，接下来我只需要带你去一趟法医那里，让她们帮你验个血型，再取个指纹就好了。”
“血型，指纹？”秋阳看着凯特，完全不知道凯特在说些什么，那些法医是要取她的血吗？怪不得那个叫伊莎贝拉的女士会这么不喜欢去法医部了。
凯特笑着挥了挥手，她有些怀念她的故乡了，在那里她从来不需要解释血型是什么，更加不需要解释dna是什么，虽然那些法医们现在还没有研究出一种方法可以对比dna。但是……啊！她是真的怀念那些可以靠着DNA确定凶手的日子啊，而现在他们想要抓到凶手就不得不有一点创造性。
“这是新城确认一个生物身份的方法。”凯特一边朝法医部走，一边简单地解释道，“每一个生物的指纹都是特别的，这样就算是一个生物的文牒被盗用了，我们也可以通过指纹的对比来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秋阳看了看凯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她没有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什么特殊的，这个手指怎么就可以确定她到底是谁了。
凯特也没有打算和秋阳详细解释，这要花费太多的时间，虽然新城是一个小城市，生物数量也远没有她的故乡多，但是同样的警局里也没有太多的警察，她的办公桌上现在还有许多文件需要解决呢。更何况现在新城里流感肆虐，好多警察都被派出去维护治安了。
凯特自嘲地笑了一声，每一次办案的时候她都无比怀念她的那些高科技设备，她的监控录像，指纹和DNA的数据库，当然了，还有那些枪支的数据库。在这里她就算是想要比对一个生物的指纹，她都只能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这让她有些时候看的眼睛都花了，更不用说他们有些时候就只能靠推测来确定作案的凶器是什么了。
不过她和理查德两个人在这个远离手机，电脑的地方，让他们有了有更多时间，更多方法来度过属于他们的两人世界了。
凯特带着秋阳下到一楼，秋阳的背立刻弯了起来，不断地发出极低的咆哮声，她不喜欢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她能够闻到很浓的血腥味。
凯特看着像一只小兽一样的秋阳，秋阳这个样子不像是被一个生物带大的，反而是像在野兽群中长大的，但是她不是被老头养大的吗？
“不用紧张，”凯特连忙安慰道，“你在这里非常安全。”
但是秋阳的背依然紧绷着，她的本能告诉她，这里不安全。
凯特带着秋阳走进法医部的办公室，劳伦从自己的办公桌前抬起头看着贝克特，轻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凯特看着劳伦，虽然劳伦一直没有提起过她的过往，但是凯特光是从劳伦这每次和人说话都小心翼翼，常常一副受惊的模样就能推测出来，劳伦以前怕是过得不好。
“你的妻子拜托我给你送午饭过来。”凯特朝劳伦眨眨眼睛，把伊莎贝拉交给她的木盒放到劳伦的桌子上。
劳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自己的金发夹到耳后，随后她站了起来朝凯特点点头，道，“太谢谢你了，凯特。”
“我应该谢谢你，”凯特说道，“你和你的妻子可是一直帮我照顾理查德呢。”
“不用客气。”劳伦摇了摇头，道，“伊莎贝拉很喜欢和理查德待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同龄吧。”凯特笑道。
劳伦笑了一声，她看向站在凯特身后的秋阳，问道，“凯特，这个孩子是……”
“哦，她就是那个从天腐镇来的，克里斯的朋友。她需要办一张新城文牒，我刚刚带她填了表格，但我仍然需要你帮她测一下血型和指纹。”
“当然。”劳伦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自己的柜子上取下两个小药瓶，一个是蓝色，一个是黄色。劳伦又拿了一个玻璃板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随后她从一个装满了酒精的罐子里取出了一根绣花针。
秋阳在看到劳伦拿着绣花针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本能地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她咆哮了一声，紧紧地瞪着劳伦。
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劳伦就轻轻地摸了摸秋阳的胳膊，她看着秋阳，轻声道，“没有关系的，这很安全的，你如果不相信，我给你做个示范好吗？”
秋阳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劳伦，当一个生物拿着武器靠近她的时候，肯定不会没有关系。
劳伦见秋阳不相信自己，她温柔地笑笑，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从那两个颜色不同的小瓶子里各取了一滴液体滴在那一块玻璃板上，随后劳伦用针扎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自己的血滴到那两滴液体上。
劳伦把自己的手指伸到秋阳的面前，柔声道，“你看，一点事情都没有，对吗？”
秋阳探头看着劳伦的手指，她又把自己的鼻子凑过去闻了闻，那手指上是真的血，她不会闻错的，可是这个人类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就把自己的手指刺破呢？
劳伦被秋阳这小狗一般的模样逗笑了，她问道，“你想要试一下吗？”
秋阳看着劳伦，她想了想，点点头。
劳伦又从装着绣花针的罐子里重新拿了一根针出来，她把针交给秋阳，道，“你来试试。”
秋阳照着劳伦的样子扎破自己的手指测了血型，又用印泥采集了指纹。劳伦检查了一下秋阳的血型和指纹在表格上签了字，这才交还给凯特。
“你挺会安慰人的。”凯特凑了上去，小声地对劳伦说道。
劳伦看了一眼站在凯特身后的秋阳，有些调皮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叫伊莎贝拉的生物，但是如果你认识，你大约就知道为什么了。”
凯特也笑了起来，跟理查德相处久了，她也变得会照顾小孩了。
“这就没问题了，”凯特笑道，她朝劳伦点了点头道，“那劳伦，我先送秋阳上去，然后再回来拿尸检报告可以吗？”
“当然。”劳伦说道，“另外有一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了。你能查一下这些死者他们活动区域吗，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一个经历了流感却没有死亡的生物，也许我们可以从这个生物的身上提取抗体，这样我们可能就可以治愈感染的生物了。”
“这可能有点困难。”凯特蹙眉道，“你知道的，我们可没有一台记录了他们居住的地方的电脑，或是任何文件。但是我会派警察们出去查一下的。一会儿见。”
凯特带着秋阳重新上到一楼，她把秋阳送到小卖部那里，克里斯已经过来了，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袍子，正坐在小卖部的椅子上和阿拉贝拉聊着天，追风坐在她们身边哈欠连天的，卡尔和尼可拉斯正襟危坐，但是凯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两个正在出神呢。
“看来你的伙伴们都在这了。”凯特停下了脚步对秋阳道，“那我去把表格交了，十天后你就可以拿到你的文牒了。”
秋阳微微点头，轻声道，“谢谢。”
凯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能够听到这两个字从秋阳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她莫名地有一种成就感啊。
凯特和秋阳告了别，秋阳一边朝克里斯他们走过去，一边看着自己的食指，那上面还依然有一些红色的印尼，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食指上有图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