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一行人又回到吴广的营房,雨小了很多,不过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因此陈胜和吴广也是难得的闲了下来,此时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聊到一会好像刻意避着叶苏,默契地看了他一眼,小声继续说,过了一会才正常讲话。叶苏也听不懂,没插嘴,默默听着。
过了一会,话题突然引到叶苏身上。吴广问道:“魏兄弟婚配可否?可有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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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苏一脸懵逼,“关我啥事,你们扯到我干嘛?”
“哈哈”吴广笑了笑,“这不是随便问问嘛,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也成家了。”虽然吴广带有一丝调侃,叶苏还是看到他眼中一抹深深的忧虑。
“有事!嗯...哦,懂了懂了。”叶苏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为什么问自己那样的问题了,也不点破,说道:“吴叔叔我还小,今年才二八之年,尚未婚配。”叶苏恬不知耻的装嫩。“就我这张小嫩脸,装初中生也绰绰有余。”叶苏心想。
“还尚未婚配!”陈胜惊呼道。流露出浓浓的叹惋。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叶苏有意逗陈胜。他知道为什么这个反应,这个时代对传承还是很在意的,陈胜大概是为自己感到惋惜吧。
“呃....”陈胜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正当时,帘子被飞速地掀开,老马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吴屯长!吴屯长!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老马急忙地说道。
帐中三人没什么反应。
见好像没人搭理自己,老马有些郁闷地挠挠头,满头的问号。
“这怎么没人关心自己呢?”
又走到吴广面前,大声说道:“屯长,大事不好了。”
“嗯,什么事,你说吧。”吴广一脸平静地说道。
“屯长,刚刚雨下的小了些,兄弟们去前面探了探路,这不探不要紧,一探吓一跳啊,这,,这这可真是吓我老马一跳...
叶苏打断老马,“这位哥哥,咱能挑重点的说嘛。”
“咳咳”,老马老脸一红,不过意识到事情紧急,被叶苏打断只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我们去渔阳必经的那条路被堵上了,山洪把两边的山都冲垮了,好家伙,那堵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哦。”吴广说道
???“屯长您怎么不惊讶啊?这..山洪!把路!冲垮了!”
“呵哈哈。”吴广不答,淡淡地苦笑到。
陈胜开口解答了小高的疑惑,“我们刚刚就在说这事,今早我们去河里捉鱼的时候就发现了,当时山上不断有碎石滚落,吴叔就预料到了这一步。”
“那那那...现在怎么办啊,到时候我们怎么赶路啊,还得在一个月之内赶去渔阳呢,这这这,这可怎么办。”老马焦急地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马你不要操心,这事你和兄弟们说了没有?”
“还没有,探路的是马彦那小子,他就只和我说了,我知道第一时间就过来和你们说了。不过我还没提醒他,他应该不会和别人随便乱说吧...他小子....”老马也不确定,声音越说越小。
“嗯,这事你做的对,先不要声张,免得兄弟们干着急,我刚刚就和涉在商量这事。”吴广说道。
“那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没有?”叶苏问道。
“唉,这事没那么简单。”吴广满脸愁容。
“我还不知道不简单,这下该想着造反了吧。”叶苏心想。
“雨停了!雨停了!”外面有人在喊,然后马上又有人大声吆喝“集合了,将尉有令,全军集合。”
...
叶苏到的时候空地已经站了很多人,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高将尉开口:“大家到了既然差不多了,有个事和大家说下,我们本来只是在大泽休整一下,不过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雨耽误了行程。现在大雨已停,理应继续赶路。”
高将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嘛!我听到有人散布谣言,说规定之期到不了了,而且,要是到不了,所有人都要死。咳咳,”高将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是谣言,大家不要信,我大秦帝国爱民如子,怎么会做这等残暴之举呢?
还有,我早上派人去探查过,前面是有点被堵住的迹象,不过是点小石子,搬开就是了,误不了行程。不过嘛,这造谣之人却是不可饶恕,来人!把他拖出来,杀了。”
将尉的狗腿子自高将尉后面拖出一个小卒,小卒有些瘦弱,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发育有些不良,面容也有些稚嫩,可不正是那小马。此刻叶苏才注意到,小马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不像是被强行征来的一般,眼里好像带着些星光,看向叶苏这边的眼神仍旧带着希望。不过因为先前可能已经被打了一顿,拖在地上走带出一条血迹,看着令人难免生出同情。
等到那小卒拖到近处,原先和叶苏一起过来的老马却不淡定了,老马突然地大声喊道:“马彦!”
老马正想冲出去,被陈胜和吴广死命地拉住。
“扰乱军心者,杀无赦!”将尉一声令下。
话音未落,两个士卒同时将手中长戟举起再刺下去,噗呲两声,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鲜血四溅,长戟很快洞穿了被唤做马彦的少年身体。
有红色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流到叶苏脚下,又蜿蜒向很远。真的鲜血,不是叶苏在动漫里看到的绿色的血,红的那般刺眼。
但是直到死去,马彦的目光还是看着叶苏这边,也许是看着吴广,也许看着陈胜,也许是看着老马....眼里还是带着些星光,好像带着些期翼,带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似乎还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只是少年的希望已经被永远的埋在了这个地方,再不会随时间变化。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唯一想出声的老马被吴广死命捂住了嘴。老马的脸被捂的通红,就连双眼也憋成了红色,透出几条血丝。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终结。叶苏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仿佛有什么东西出不来一样,脑海中全是马彦临死前的面孔,一直在脑海里不断循环放大,循环放大,终于忍不住“呕”的一声干吐出来,好在叶苏站的靠后,没有被人发现。
高将尉并没有给他们缅怀和感伤的机会,看到众人面面相觑,心想着自己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了。又立马高声说道:“好!这种蛊惑人心的人真是该死,把他丢出去。大家回去好好准备,等我派人把道路开通就继续行军。”
叶苏浑浑噩噩的被人带回营帐,老马嘴里一直重复着“都怪我,是我害了他。”吴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直拍着老马的背,轻声说着“不是你的错。”
起初营帐里只有几个人,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个营帐。好像有一场风暴,以此为中心展开。
老马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自顾自地聊起马彦,“当初征军去他家抓人,正碰上我儿子去他家玩耍,他父母把我儿子藏在米缸里,自己的孩子却被征军抓了去,我答应过他爹娘,要照顾好他,我..我...”
回忆到伤心处似乎又有些难以自持,不住地说“我答应过的,我明明答应过的...我明明答应过..”
“屯长,我们该怎么办?将尉已经不在乎人命了,道路受阻,必定延期啊,一旦延期...,这...这怎么都是死路一条啊。”一个小卒开口道。
陈胜吴广都没说话,眼中不时有精光闪现。
这时又有一个小卒说道:“要不我们逃跑吧,他们就几十个人,不可能追不上我们,我们分头跑,总能跑掉的。天下那么大,逃跑他们就追不上了。”
“对,我们跑。”
“逃跑好。”
一些小卒应和道。
“跑?你们能跑哪里去,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录在册,天下都是他们的,你们能跑到哪里去?你们跑了,你们的家人呢,你们所有人都是孤家寡人吗?现在的问题,是逃跑能解决的吗?”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叶苏突然激昂地问道。
陈胜吴广眼中的精光大盛,原先还在讨论的众人也突然沉默,纷纷看向叶苏,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叶苏却不敢再说了,已经说到这一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叶苏要说什么,不过那几个字好像禁言一样,没人敢先开口。而这一句,在历史上是要陈胜吴广说出口的,这么重要的事,叶苏怕不小心在历史上留下记载,不敢多言。
“去他妈的,跑到哪里都是死,索性就反他娘的,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也会被逼死,我要给马彦报仇,杀了那个姓高的。”老马突然吼道。
突如其来的吼叫使叶苏冷静了下来,叶苏突然想到,“会不会没有自己,第一个开口的也不是陈胜?这可能是陈胜为了美化自己,将起义的第一枪放在自己身上,才令别人像史书记载的那样记录下来?”
不等叶苏多想,吴广也开口了,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古,也令叶苏激动不已的名句。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者乎?”
死国者乎!!振聋发聩,绕是叶苏心情有些不好,也因这句话感到震撼。
陈胜也开口说道:
“天下苦秦久矣。”我听说二世胡亥乃是少子也,不当立,当立者乃公子扶苏。扶苏公子是因为屡屡为民请命,被派往边疆,才遭奸人所害。扶苏公子一心为民却惨遭二世杀害。
“百姓多闻其贤,未知其死也。”
然后看了叶苏一眼,又开口说道:“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我们假借公子扶苏与楚将项燕的名号,应该会有很多人响应我们的吧。就算不能成功,也是为国家而死,死国也,至死不悔。”
众人似乎受到感染,也跟着应和道:“死国也”
“”死国也”。
场面有些壮观。历史性的一刻,诚如《史记》所言,在叶苏面前再现。叶苏第一次,感觉到了这趟穿越的意义。先前一直在死亡的担忧与时代的悲剧中来回挣扎,见识太多人性的丑恶,让他屡屡被刷新三观,但是此刻,只有此刻!才真正觉得不虚此行,不枉此生,这就是一直吸引叶苏不断探究历史的原因,叶苏此刻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