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姑姑轻轻一笑,“香才人,吴医女已经被送去浣医局了,难道才人主子还想再有身孕吗?”
飞香一惊,“你说什么?”吴医女被送浣医局了?就因为吴医女无端说她有了身孕吗?
“吴医女被送浣医局了。”风姑姑很平谈的重复回道,仿佛在说着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想到吴医女,她虽不喜欢,可说来说去,最多也只是误诊了她的病罢了,总不至于要夺了人家行医的饭碗吧,想到这里,她低声问道:“是皇上的旨意吗?”
“是的,宫里的女人无端怀有身孕,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可也不能将她……”她还是不认同龙子非对吴医女的惩治。
“香才人,这是宫里的规矩,后宫自有皇后娘娘来治理,香才人不必理会这些事宜,小蚕,上药。”一声低喝,便吩咐她身旁的小宫女向飞香上药。
看着小宫女手中的那个小瓷碗,飞香已经隐约猜出了那是什么,她苦笑,她连侍寝也不愿意,更别说是诞下龙子非的皇子或者公主了,当下,也不犹豫,便向静书道:“端过来。”
“是。”静书乖巧的将那碗药从小蚕手上接过来,然后走向飞香,“小主子,给。”
飞香斜倚着床楣,接过那小碗,碗中黑色的药汁还在轻轻的晃动着,她将碗凑到唇边,轻轻一斜,便毫不犹豫的将那药汁送入腹中,苦涩的味道满溢在口中,静书已经倒了一杯温水,她接过漱了漱口便欲吐在静书手中的小瓷盆里。
却在此时,她只觉胃里翻江倒涌般的一搅,呼啦,那些才喝下的药汁立刻就当着风姑姑的面喷吐了出来,飞香有些尴尬,她从小并不畏惧吃药的,可现在她这身体仿佛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掌控了,说吐就吐的让她好不难过。
“小蚕,速去再取一碗药来,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风姑姑微微向后一撤,淡冷的望着飞香,仿佛在说:她的呕吐是故意的一样。
这一吐,让飞香更加的没有力气了,疲软的望着静书,风姑姑还在,让她连沐浴也不能够,只能等待小蚕再一次的拿回新的药汁。
可当飞香再将那黑色的药汁送入腹中之后,她又一次的吐了,那药,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她腹中。
如此三番五次,风姑姑也没有办法了,她退到门前向飞香一躬身道:“这事再请皇上定夺吧,香才人保重身体。”
说完,风姑姑便走了。
静书这才扶着她坐进浴桶中,将身体浸入那温热的水中,这才舒坦了一些,她低弱道:“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书与嬷嬷们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静极了,飞香这才撩起了水,她拼命的揉搓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想要洗去龙子非留在她身上的一处处的印迹,她的身前是一处处的红痕,刺目的却怎么也无法洗去,手指慢慢下移,当落在小腹上的时候,她突然发觉她的腰围似乎粗了那么一点,而小腹也好象隆起一点,与她初入宫时真的有些不一样了,猛然又想起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常性的呕吐,还有那先前验处医女的诊断,心里一骇,难道从前的纳兰飞香真的与什么男人有染吗?
天,这会害死她的。
可随即她又发觉不对,她的腿间还有血迹在,那血迹就证明她是未经人事之身了,就连龙子非也亲口承认她是干净的了。
臻首斜斜的靠在浴桶的边沿上,她真的想不懂了。
门外却在这时响起了禀告声,“香才人,张医女来了。”
必是凤姑姑传了她喝不下药汁一直呕吐不停所以才又传了医女来了,听着是医女,她浑身一个激棂,直接向门外道:“静书,我没病,只是胃里虚寒吃不下东西罢了。”她给自己找了借口,说什么也不想再害第二个医女了,因为,现在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她这身子了。
“香才人,这是皇上的旨意。”陌生女子的声音传来,就是那刚来的张医女吧。
轻轻的一声叹息,她起身,抖落了一身的水珠,穿了里衣躺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这才道:“进来吧。”
其实,她也想要知道答案,如果两个医女的答案是一致的,那么……
门开了,一个年纪颇大些的医女向她走来,静书搬了把椅子让她坐在床前,飞香微颤的将手腕送出,医女的两指便放在了她的脉上,屋子里静极了,飞香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放轻松些。
那医女摸了许久的脉,这才松开了两指,她的脸上有些疲倦,她低声道:“香才人,有些话我想要跟你一个人说。”
飞香一听便明白了八九,她一挥手,静书与侍候着的嬷嬷就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她与张医女两人。
她轻轻笑,心里已经隐约的预料到了,“张医女,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张医女从容道:“香才人,我与吴医女的意见无二,我很确定香才人一定是有了身孕,可皇上却说香才人是个……”她顿了一顿,又道:“香才人身体虚寒,这样的体质如若药下了胎儿,只怕日后就易形成习惯性的流产,再难有孩子了,我会如实禀报皇上,要或不要,就由皇上定夺吧。”
飞香绞着被头的手越发的重了,她突然间的慌了,这医女如此这般说,那便证明她必是有了身孕了,可她还是无法置信。
手指抚向小腹,如果她的腹中真的有了孩子,那这孩子十之八九是会被龙子非下令药流的,想到这,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抖颤,可流了,她以后便再难要孩子了。
正自困惑间,院子里传来了卫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拢了拢还滴着水的发,他不是已经在她的身上得到满足了吗?夜这样深了,他又为何而来?
想到风姑姑的离去,一定是风姑姑将她所疑再一次的禀报皇上了吧。
她轻笑,转首望着那门前,龙子非一身蓝衣而来,倒是让她想起了她初见他时的那一日,他也是这样的蓝衣,也是这样的俊美,可此刻,他在她的眼中却多了狰狞的味道。
龙子非径直就走进了她的房间,飞香也不相迎,依然还卧在床上,只无声的面对着他,象是在抗议他之前对她的所为。
他身形一飘,越过了张医女顷刻间就落在了床前,长臂一探就抓起了她的手臂,被子滑落,露出她白皙如脂的玉臂,那上面的守宫砂已经在他之前的蹂躏下悄去,他的指腹抚在那个位置上,然后向身后的张医女道:“告诉朕,你诊治的结果是什么?香才人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他也不信吧,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那粒嫣红的守宫纱从有到无,又亲自感受到了她身体里的那份阻滞还有他龙床上的娇艳梅花痕,虽然恨,可他不喜欢冤枉一个人。
有一个女子,就含冤而死,让他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回皇上话,香才人的确是有了身孕,如果皇上不信,时间自可证明一切,她现在才一个月左右的身孕,所以腰腹还不明显,再两个月,就什么都真相大白了。”张医女徐徐说道,“到时候,如果我说错了,皇上自可将我打入浣衣局。”
一番话,说得人不得不信,龙子非一双灼人的美目紧紧的盯着飞香,“那般,岂不是要留着这个孩子了吗?”
“留与不留,但凭皇上定夺,一碗药什么都解决了。”张医女淡淡说道,仿佛那药解决的只是一只小猫小狗,而不是一个小小的胎儿似的。
修长的五指一下子就抓起了她的发,向后一扯,让飞香被迫的就仰起了头,也让她只能面对龙子非的一张脸,很美,很妖孽,说实话,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帅呆了也酷毕了,可这会儿,看在她眼里的是他的嘲讽与不屑,“纳兰飞香,说,那个男人是谁?”他脑子里倏然滑过了一个人影,那个送她回冷月宫的男子飘过眼前,让他抓着她发的手徒然又是一紧。
她回视着他,云淡风清的一张脸上波澜不惊,不是她做过的她不会承认,她不知道从前的纳兰飞香的一切,所以,她无法给他任何答案,她淡淡笑,“皇上,请赐我一把铡刀或者三尺白绫或者一杯毒酒,如果我真的不贞,就让我身首异处,此生终结。”
那‘铡刀’二字,让龙子非的身子徒然一抖,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眼神为什么那般的象,真的很象很象,手指就在相望中缓缓松开,他第一次这般在人前失态,慢慢的后退,心里却突然间就乱了。
铡刀。
他要杀她吗?
要杀她吗?
明黄的身影在烛光中仿佛飘渺,那床上的女子仿佛就是他的阿香,他怔怔在站在窗前痴望,那一瞬间,时间的沙漏仿佛已停止了流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了阿香的存在。
他杀了阿香。
那透碧的钗子上是点点血迹,心口,突然间痛的无以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