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
■ 曹隆鑫
计较一只鸡，丢的是面子；忽略一份情，伤的是人心……
这天，下宅村的村主任气势汹汹地跑到二虎家，踢开散养鸡的竹篱笆门，一阵扑腾，一只母鸡就到了他手上。村主任“啪啪”往鸡头上扇去，骂骂咧咧道：“逃？翅膀硬了就想飞？挨千刀的！”
二虎的老婆急匆匆地从新楼房里走出来：“主任，啥事啊？”
村主任说：“这鸡不老实，忘本了，晚上让二虎来吃鸡、喝酒。”说着，村主任提着鸡走了。二虎老婆杵在一边，好半天才琢磨透，恨得把牙根咬得“咯咯”响。
二虎回家听老婆一说，扭过身就往外冲。他骂骂咧咧地踢飞了好几颗挡在鞋尖前的碎石子，仿佛把它们想象成了村主任。想当村霸？我可不是以前的二虎，门儿都没有！
二虎踢开了村主任家虚掩的屋门。村主任老婆在饭桌边扭过头朝二虎看过来，说：“咦，是二虎啊，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二虎甩着膀子直往屋里走，正眼也不看一下村主任老婆：“被人欺负了，来找村主任说道说道！”
村主任喝了一口自酿的红米酒，“呵呵”笑道：“来得正好！”
二虎也不客气，一屁股落座，端起村主任的杯子，一仰脖，咂咂嘴，说：“酿得不怎么样！”
村主任的老婆拿来碗筷，村主任却说：“这种酒可不是二虎喝的，你那碗筷还是赶早收回去。”
二虎早已往饭桌上瞅过，只有一盘小猫鱼。他突然心生狐疑：还从没听说村主任吃过哪家的白食，婆娘或许搭错了哪一根筋，添油加醋让自己也跟着一时犯了迷糊。如果弄错了，可不是“呵呵”一笑的事，人家好歹还是村主任。二虎欠欠身子说：“哪里哪里，能喝上主任您的酒，是我二虎的福气！”
村主任说：“你二虎有福气，长能耐了，把该记得的都忘了！”
二虎急叫道：“哪能呢！”
“是不是为鸡来的？”
二虎愣了一下，笑道：“落在您肚子里，是那鸡的福气，我会那么小气？”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婆娘说的竟是真的！以我现在的能耐，还不能跟村主任明斗，不就一只鸡吗？总有一天让你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村主任“哈哈”笑道：“好，你二虎也不是糊涂人，实话问你，什么时候接你老娘过去住？”
下宅村依山傍水，五十来户人家，新旧楼房散落在竹林里，十分漂亮，其中最漂亮的就是二虎家。二虎没想到村主任问到这个，他“嘶嘶”两声，像是犯了牙痛病。
村主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村主任老婆一转身，把给二虎准备的那副碗筷又收了回去。
二虎说：“我老娘不肯搬，人老了，痰多，出门进门换鞋，不自在，就觉得老屋好！”
村主任瞪一眼二虎，说：“不是我说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有多久没去看过你老娘了？”
二虎“呵呵”地笑，点点头，说：“这阵子忙晕了，赶明儿就去看！”起身要走时，他又说：“主任，下回有空我请您喝酒！”
村主任说：“你给我听好了，不善待你老娘，我可要每个礼拜拿走你一只鸡！”
二虎回到家，一下子就闻到了煲鸡的香味。他问老婆鸡是哪来的，老婆说：“你娘拿来的，说是村主任杀好了送给她的。嘿，这还不是咱那只！”
二虎愣了：“我娘呢？”
老婆奇怪地看着二虎，问他怎么了，二虎猛拍一下桌子，第一次瞪着老婆吼道：“真丢人！”
（发稿编辑：曹晴雯）
记忆力
■ 申平
有一群老人家都已年过六旬，这日却突发奇想，要搞小学毕业50周年同学会。
发起者说：“这次聚会，我们要考验一下每个人的记忆力，看大家是否把珍贵的少年友谊埋藏心底。”
聚会选在一家酒店的一楼，门口挂了标语和彩球，显得非常隆重。来得最早的当然是几个发起者，他们发现，这家酒店的服务真不错：门外有侍应生开门；一进大厅，服务员又把热毛巾递了过来；还有一个提着篮子的小老头，给每个人都发一包纸巾。显然，这是为他们流泪准备的。发起者连连赞叹：“好，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一会儿，同学们陆续来了。每一个人的到来，都会引发一阵激动。大家先是静静审视来人，然后突然有个人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接着就是一阵欢呼，就是一阵热烈拥抱。也有一些人无论如何认不出来了，岁月把他们“蹂躏”得太厉害了，但当他自报家门，大家马上又把他想起来了。大家说啊、笑啊、哭啊……那位小老头发给大家的纸巾真的派上了用场，而且有人发现，小老头竟然也被他们感动得热泪纵横，他也使用了篮子里的纸巾。
激动过后，发起者开始清点人数，发现就差一个人没有来。大家都在询问，他是谁呢？那个提着篮子的小老头此时突然放下了篮子，走上前来说：“是我啊，我是第一个来的呀，可是你们谁都没有把我认出来啊！”
“唰”的一下，众人齐齐地把惊讶的目光向他射去：你？你是谁啊，有没有搞错啊！
小老头有点窘迫，他急忙挺了挺腰，大声地说：“我是陈大福啊，你们再看看、想想！”
发起者赶紧去查名单，果然有“陈大福”这个名字，可是，大家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半点“同学”的影子。有个发起者忍不住说：“你不是酒店……干这个的吗？”他指了指篮子。小老头着急了：“这纸巾是我自己给大家买的，酒店还管你这个！”
于是大家的眼睛再次聚光，可结果还是失望地摇头。小老头这回可真有点急了，他急赤白脸地说：“你们的记忆力……怎么这么糟呢？你们仔细回忆一下，那时咱班每天是谁最早来搞卫生的？”
众人一齐作冥思苦想状。
小老头说：“你们再想想，学校开运动会，是谁给你们看衣服，是谁给你们打开水……”
众人仍在冥思苦想，仍然半信半疑。
小老头又说：“你们再回忆一下，班里的垃圾每天都是谁抢着倒的？”
突然有一个女同学尖叫了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他的确是陈大福，他是我们的同学啊！”
众人一齐把目光投向女同学，希望她拿出证据来。女同学有点兴奋地说：“大家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他偷了学校附近农民的地瓜，让人家抓住，押到校门口来示众……”
“噢！”众人齐发一声喊，他们的记忆闸门一瞬间“呼啦啦”全部打开，现在再看陈大福，怎么看怎么都像他们的同学了。
但是此时的陈大福却没有半点兴奋，反而像中了枪一样痉挛了一下，他张大嘴巴，面部扭曲，用颤抖的声音说：“天哪，你们还记着这件事啊！我做了那么多好事，就是想让你们忘了这件事，可是你们太、太……太伤人了！”
陈大福慢慢转过身，提起他的篮子，摇晃着向门外走去，任凭后面喊破了嗓子，他也没有回头。
（推荐者：夏淇）
（发稿编辑：吕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