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马尔斯这位颜值担当空降赫菲斯大酒店担任总经理之后,赫菲斯大酒店不仅业绩提高了三成,员工们(尤其是女性员工)的士气也空前的高涨。不论他走到哪里,员工们的视线都会追随着他,眼下,众迷妹便瞧着他挺拔的身姿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奇怪,马总不是24小时驻店,从来不出门的吗?”前台的员工凝望着马尔斯离去的背影,窃窃私语。
“今天是周末,难道马总去约会?”
“约会?”
员工们面面相觑,冰山一般的禁欲男神,到底会和……什么样的人约会?
“你们猜……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是个无解的答案,却没有人有胆前去解锁,毕竟这位号称冷面冰山的马总随时都有可能冷下脸来要你卷铺盖走人。
事实上,马尔斯并非对员工们的注视没有察觉,眼下,他避开员工们追随的视线,一个人开着车子驶向香榭大道。
建立在繁华商业街的香榭大道每到周末便游人如织,路边,一家名为“LaSignorina”的餐厅停车场,站着马尔斯“约会”的对象。
一个穿着高领夹克衫,戴着摩托车头盔的男人。他骑在摩托车上,以一条腿作为支撑,驻立在那里。他身上带着藏匿而起的黑暗气息,像安静潜伏着的猛兽。
马尔斯把车子停在他身边,摇下了车窗。
“你要的东西全在这里。”男人把一个档案袋递给了马尔斯。
“这是十五年前那场火灾的资料,以及目前可以查到的相关工作人员资料。不过,由于时间久远,部分资料在大火中被焚烧。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男人用沙哑的嗓音对马尔斯道。
马尔斯微微点了点头,男人便没有片刻的停留,发动摩托车驶离。
对于男人的离开,马尔斯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他的目光停留在厚厚的档案袋上。
这个档案袋里的,有如潘多拉的魔盒,只要打开,就将开启那尘封多年的黑暗。
但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马尔斯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开启档案袋,那是一些已经泛了黄的档案,最上端的用黑体字写着“银河大酒店员工档案”。
马尔斯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在写着“丁则安”员工档案的“家庭成员”一栏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丁冬。
丁冬?
马尔斯拿出丁则安档案后方夹着的几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和一个女孩儿的照片。
全家福上,一个面貌儒雅的男人拥着位具有古典美感的女性,怀里抱着的,则是有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的、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而第二张照片上的小女孩,应该是十岁左右的样子,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梳着齐肩的长发,脚上穿着双红色的蝴蝶结皮鞋。她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精灵,笑得那样灿烂和纯净。
马尔斯认出了这双眼睛,就算五官如何变化,可这双眼睛里灵动的神采绝不会被改变。
不会……吗……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是命运的授意吗?
一个骑着单车的身影匆匆而来,擦着马尔斯的车子驶过,停在了餐厅门口。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那人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梳着利落的马尾,俏丽而洒脱。就在她放好单车回过头的瞬间,马尔斯看到了她的脸。
马尔斯举起手里的照片,与眼前的这个女孩对照。
明亮的眼睛,纯净的笑容,充满了灵动的蓬勃朝气。
没错,就是丁冬,“银河大酒店”原客房部经理丁则安的女儿。
***
“嗨,丁冬,今天来得很早嘛!”
站在店门口的同事糖果笑着向丁冬招手。
“我一向很早好吗?!”丁冬笑着把单车停在餐厅门口,走了进去。
自从一个美食博主直播了自己在红姨经营的这家意式餐厅用餐后,“LaSignorina”餐厅一下子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网红店。每到周末,餐厅的生意就好到爆棚。因此,丁冬便成了周末在这里打工的兼职服务生之一。
今天的客人格外多,丁冬才刚刚换上制服,就忙得团团直转,连腿都跑酸了。
从早上到中午,没有一刻停歇,原本她想要趁放餐具的间隙稍微坐一下,没想到大铃铛又响了。
厨房与餐厅之间,设计成拱形的上菜口,被垂下来的精美花藤装饰得很有情调,窗前铜制的大铃铛更是为它平添了几许复古风情。每每上菜时,厨师就会按响铃铛,久而久之,大家都形成了即便走在街上听到铃铛声也浑身一凛的条件反射。同事糖果就曾抱怨,说红姨的铃铛都有闻鸡起舞的作用了。尽管大家对铃铛声颇为不爽,前来用餐的食客们却对它怎么爱都不嫌多,还在网上被评为“最具风格的上菜方式”,令丁冬哭笑不得。
这会儿铃铛一响,丁冬便顾不上坐,直接赶到上菜口。
“第32号桌的餐。”上菜口那边传来厨师的大嗓门。
“OK。”丁冬端起了托盘。
32桌用餐的是四位客人,两男两女,年纪与丁冬相仿,打扮都很入时。才刚刚把菜品摆好,靠近丁冬的女客人便嚷了起来。
“上错了吧?我们要的是蕃茄肉酱意面,你这上是什么?”
丁冬核实了一下菜单,然后将它展示给女客人看:“您点的是牛肉酱意面。”
“不可能!”女客人一把夺过菜单,看了眼后,又重新将它丢给丁冬,“肯定是你们弄错了,我们点的就是蕃茄肉酱意面。把这道面端走,给我换!”
“很抱歉,上过的菜绝不退回,这是‘LaSignorina’的准则。”
网红店就得有网红的脾气和调性,这是红姨说的,丁冬从来都执行得很好。扔下这句话,她便转身,只留给女客人一个颇有“调性”的背影。哪知女客人也有“调性”得很,上来便捉住了丁冬的手臂。
“给我回来!上错菜你还有理了,你……”女客人起身来到丁冬面前,满是愤怒的眼睛在看到她后变得惊奇,“你是……丁冬?!”
丁冬怔住了。
她一向很少正眼打量客人,以至于每次有熟客向丁冬打招呼的时候,她都认不出来。红姨因此而经常笑话丁冬脸盲,而丁冬却一本正经地解释:餐厅服务跟陌生人的感觉差不多,只要保持一流服务水准就成了,反正不是长久的关系,记脸也没用。
可是今天这位“陌生人”却熟稔地叫出丁冬的名字,还握住了她的手。
“陌生人”有着精致的瓜子脸和一头柔顺又极具风情的长卷发,白色高领洋装衬着玫红的唇膏,脸上是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真的是你!你变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她的手从丁冬的手臂,转移到了手上,“我们好久没联系了,真是想你呀!”
“陌生人”用力地捏着丁冬的手摇了一摇,神情里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我们……认识?”丁冬试探性地问。
“当然!”“陌生人”惊叫,指着自己急切地道,“我是萌萌,安萌萌呀!我们从小学就是好朋友,你忘了?”
安……萌萌?
丁冬努力地想要记起这个名字和这个长相,但就是想不起来。
“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记得?”安萌萌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不是担心我要你请我吃饭吧?”
“不,不不……我只是……”
丁冬急忙摇头,但那个理由,就在嘴边的那个理由,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丁冬,你上班的时间到了!”
红姨一路小跑过来,接过丁冬手里的托盘,对她说:“我来吧,你快去酒店上班!”
“红姨”的本名并不是“红姨”,只是因为她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口红也是常年不变的正宫红,为人豪爽,端庄大气,所以大家都叫她“红姨”。
红姨很照顾店里的这些年轻服务生,对丁冬的关爱,似乎也比其他人更多。丁冬很喜欢她,对她的照顾自然十分感激。眼下,在这么忙碌的时候还能惦记自己上班的事情,丁冬的心里暖暖的。
“我差点忘了时间,谢谢红姨。”丁冬这才意识到已经不早了,她略带尴尬地向安萌萌点了点头,挣多她的手,奔向员工更衣室奔去。
“哎,丁冬,丁冬!”安萌萌想要去追丁冬,红姨身形微动,不偏不倚地挡在她面前。
不管向左还是向右,安萌萌都绕不过红姨的阻碍,她索性推开红姨,追了上去。可是丁冬早已经不见踪影。
“您的意面上错了,是吗?”红姨在她的身后微笑着问。
安萌萌的心思,早已经不在意面上,她略加迟疑,然后低头在包里翻找。很遗憾,她只找到为了补妆而带的眉笔,没找到本子。
这当然不能怪她,在这个无纸化的时代,现在谁还随身携带本子呢?
“请帮我个忙!”安萌萌奔到桌边,抓起餐巾纸,
红姨默默地注视着安萌萌,看着她用眉笔在餐巾纸上写下一连串的字符。安萌萌的动作里有掩饰不住的急切,当她把餐巾纸递到红姨面前的时候,神情里甚至点着乞求。
“请您帮我把这个给丁冬,上面有我的微信号和手机号码,请她务必联系我。”
红姨并没有急着接过来,而是对安萌萌道:“东西我是可以帮你转交,但联不联系你,就是她的事情了。”
安萌萌怔了怔,继而点头:“她一定会联系我的。”
红姨接过那张餐巾纸,转身走了。
“拜托了!”
望着红姨的背影,安萌萌郑重其事地拜托。
“哎,萌萌,刚才那个是谁啊,你这么紧张?”跟安萌萌一同就餐的女生好奇地问。
“一个朋友,”安萌萌喃喃地道,“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
“18号桌加一份黑椒牛排,八成熟。”
这时的红姨已经迈着婷婷袅袅的步子来到了后厨,下达命令、指挥员工、监督菜品,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沓。
做完这些,红姨拿出了那张被她放在口袋里的餐巾纸。
一连串英文和数字组合成的微信号,还有一个并不十分容易记的手机号码。红姨将它们看了看,然后走到垃圾桶边,轻轻松开手指,餐巾纸就这样飘进了垃圾桶。
对所有发生之事全然不知的丁冬已经踏着单车,风驰电掣一般地来到了赫菲斯大酒店。何其幸运,她赶在了最后一秒打了卡。
当打卡机发出的“嘀”声伴着数字从“11:59”跳到“00:00”,丁冬松了一大口气。
“真是辛苦啊,大夜很难熬,尤其对于年轻人来说。”
门卫李德大叔感慨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袋面包:“怕是赶不上吃夜宵了,吃点这个垫一垫吧。”
酒店每天为员工们准备四餐,大夜的员工一般在上班前可以吃到夜宵,可是丁冬今天显然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了。
“饿着肚子熬夜可不行啊。”李德的语气如长辈般关切。
“谢谢你了,李叔,我不饿。”丁冬笑着致谢,李德却把面包塞进了丁冬的手里。
“这是前台一个小姑娘给我买的,上年纪的人哪吃这个?你拿着。”
丁冬的心里一暖,不由感动地笑了。
整个赫菲斯大酒店的员工都不免对李德印象深刻,他有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换而言之,不论是谁有着这样一张满是烧伤的脸,都会令人印象深刻吧。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容貌容易引起他人不适,年近五十的李德常常低着头走路,就算去员工餐厅吃饭也是赶在人最少的时候才去。因为酒店破例雇佣了他,李德工作起来格外认真,对于同事们也都相当和善。
也许,因为感受到太多的凄凉,所以在遇到温暖之后,也想拼命地回报以同样的温暖与善意吧?
丁冬想着,拿起面包,笑着谢过了李德。
***
孙姐和小姜都不在办公室,丁冬翻了翻工作群,今天周末,入住的客人多,要求服务的人也不少。她翻了翻,还好,没有自己负责楼层的服务请求。
白天的忙碌在此刻放松时化为困意,也许趁这个时候小憩一下是不错的选择。
丁冬缓缓地靠在了墙边,闭上了眼睛。
“丁冬!你不记得我了?”
眼前忽然跳出了那个女孩的脸,她的语气,她惊讶的表情,和丁冬无处藏匿的窘迫纠缠在一起,如此突兀地出现,赶走了丁冬的睡意。
那个女客人,她的名字,叫安萌萌……
安萌萌,安萌萌,她应该是认识自己的吧?就当时的表情来看,她跟自己好像很是熟识。
可为什么自己记不起来呢?
那一段记忆,自从父亲失踪那天就消失掉的记忆。像被不知名的怪兽吞噬掉了,无论丁冬如何努力也想不起来。
丁冬伸手,揉了揉眉心。
如果说先前她只是身体上疲惫,那么现在,她的疲惫已经深入心灵,直达骨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