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横财，明玉秀窃喜之余又有点心虚，自己只是随手救了倒霉蛋啊，又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这么一大笔钱，换到现代去可是一百多万啊，比她的年薪还高几倍呢！拿着还真是有些亏心！
想了想，明玉秀还是决定先把这笔钱藏起来，就当作它不存在好了，以后有机会还是拿去还给慕汀岚比较好。
若家里有这么多钱，让她忍着不用她也觉得很为难，毕竟家里生活条件确实不算好，爹娘和弟弟都在受着苦的。
但若是用了，那祖母和爹娘肯定要问来源，告诉了娘亲，那爹就一定会知道了，如果爹爹知道了那就等于告诉了娄氏，如果让娄知道了这笔钱的存在，哼哼，恐怕她家里立刻就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了。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祖母可是个为了三十两银子就能谋害人命的主儿，更何况这里有一千多两，要是叫她知道了，还不得生龙活虎地提把菜刀把她们大房杀个精光？
明玉秀站起身来转了几圈，最后将碎银自己收了起来，然后将银票叠成一个小方块儿，塞到了自己床板和床柱相连的旮旯里，又俯下身去细细检查了一遍。
这一眼看去，床底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这才站起身来拍拍手，去厨房找娘亲和弟弟。
陆氏将锅碗瓢盆都洗了个干净，码放得整整齐齐，又用抹布把灶台擦了一遍，见女儿进来，忙解下灶衣对她道：“娘马上好，你领着山儿出去玩儿吧。”
明玉秀没有答应母亲，贼兮兮一笑，走到碗柜面前蹲下，脸贴着碗柜，将手伸进柜子底下端了一个硕大的海碗出来。
碗上盖了一层干净的纱布，明玉秀将纱布揭开，碗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今晚做的各种菜色，包括之前熬的猪油渣，每种都有一小堆。
明小山看见姐姐变魔术似的又变出这么多好吃的，小嘴顿时张成了一个圆：“喔——姐姐，你藏食儿！”
“小馋猫！这些你不能吃了，今晚吃太多会闹肚子的！”明玉秀笑着点了点小山的额头。
“嗯！山儿不吃！这是给爹爹的！”明小山乖乖点头，好像知道明玉秀的心思似的。
“秀儿，这是......？”陆氏心中一动，似也想到了什么，眼眶有些微红。
“娘，我爹快回来了，这些您等会跟爹分着吃吧，你们房里有烧热水的炉子，等会就放在炉子上面热一下。”
这些菜，之前本来是准备留给明大牛一个人的，临近除夕这七八天，他每天都要去镇上打零工，得到子时才能到家，家里难得吃顿好的，不给他留也不忍心，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啊。
陆氏心头一阵感动，她以为女儿因为之前婆婆绑她去山上，丈夫没替她说话的事情心里有了意见，但没想到，女儿还是一点都没有有变，还是那样乖巧懂事得让她心疼！
母子三人将藏下来的菜碗偷偷端进了大房，知道小叔已经回来，但天色已黑，陆氏这个做大嫂的自然不会主动去小叔子的屋里看望，于是领着两个孩子就去洗漱了。
明二牛已经有半年没有回家，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娄氏，母子俩手拉着手在娄氏的正屋里寒暄了好一会儿，明二牛才带着妻儿回了自己房。
因为今天有客人，明家自家的小年饭便没有再单独准备，明玉秀当然也没有另外给明二牛和明彩儿他们留晚饭。
娄氏没有发话让留菜，恐怕是美食当前她早就忘了，而明玉秀自然也不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所以二房的晚饭，是文氏自己去厨房里弄的，吃的就是娄氏傍晚没有吃完的那一桌剩菜。
文氏端着几盘婆婆吃剩的残羹冷炙，心里一肚子不舒服，虽然刚才娄氏跟她提过，今天的饭菜是过路的两位公子出钱置办的，但文氏还是觉得，大房趁自己一家人不在，捡了这么大个便宜，让她心里十分不平衡。
屋里的明彩儿倒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吃食上，这些东西，她在外祖家也是吃过的，虽然难得，但并不是可望不可及，若是平时她还会争一争，但此时，她只觉得满心里全是失落。
原来，今天那位公子真的只是个过客，而他们也许今生再也无缘得见了，想到这里，明彩儿心中感到了深深的遗憾，早知道，她今天就不去镇上接她爹了，说不定还能与那位公子同桌吃饭。
明彩儿惆怅了一会儿，转眼又想起慕汀岚刚才对着明玉秀说话时小意温柔的样子，心里那滩妒忌的毒汁儿便翻起了酸泡。
自从上次堂姐替嫁这事儿不成之后，明彩儿就觉得，她和明玉秀两个人之间好像已经在冥冥之中互相杠上了，哪儿哪儿都有她，看哪儿哪儿不爽。
***
大房里，陆氏在收拾屋子，明玉秀将弟弟的手脚都洗好以后，又用湿棉布将他的小脸擦干净，然后像塞棉球一样塞进了被子里。
“睡好！”
见明小山挣扎着又要爬起来，明玉秀瞪了他一眼。
“嗯——”
明小山嘟着嘴，尾音拉的长长的，又要撒娇：“我不想睡！”
“都戌时末了（晚上九点）还不睡？”
“我好撑喔！你帮我揉。”
明小山委委屈屈地拉着明玉秀的手。
见他皱眉的小模样不似作假，明玉秀感到既心疼又无奈，看来这小家伙今晚确实是吃多了。
小山长这么大几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饭，她刚才拦了几次，见他实在是馋，也不忍心再管着他，谁知竟把他给撑着了。
明玉秀也脱了外衣坐到床榻上，将小山搂在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小肚子：
“闭上眼睛！”
屋里寂静无声，窗外明月皎皎，烛光下母亲忙碌的背影在她眼前来来去去，怀里的弟弟软软糯糯乖巧听话，这种宁静的安详，让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姐姐你给我讲故事。”
明小山眯了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
明玉秀抚了抚额：“行吧，你想什么听什么故事？”
“我要听大将军的故事！”
明小山坐起身子，喜滋滋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木雕递给姐姐：
“你看！”
“咦，这个是？”
明玉秀接过木雕反复看了几下，这木雕雕工精致，栩栩如生，是个难得的工艺品啊，只是——这眉眼看起来，怎么有点熟悉的样子？
“这个是汀岚哥哥送给我哒！”
明小山两眼弯弯，笑眯眯地显摆。
喔——原来是他呀，明玉秀恍然了悟，她说这木雕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大将军的故事姐姐不会讲，要不给你讲个大学问家的故事吧。”
“好呀！”明小山从善如流，只要是姐姐讲的，他都喜欢！
“嗯，那我给你讲个凿壁借光的故事好了。”
明玉秀将被子掩掩好，又将弟弟圈在怀里，开始在脑海里回忆她小时候学过的这个成语。
“嗯——从前呢，有个家里很穷很穷的孩子，他的名字叫匡衡。”
“他比我们家还穷吗？”
“嗯，比我们家还穷。”
“他好可怜喔？”
“是啊，不过虽然他们家很穷，但是他学习非常地刻苦，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他一有空就会认真读书。”
“晚上天都黑了呀，看不见啦！”
“就是呀，晚上天黑了，看不见怎么办呢？”
“点蜡烛！”
“可是他们家很穷啊，买不起蜡烛。”
“对着月亮看！”
“嗯，那下雨天怎么办呢？”
“唔——我不知道。”
“呵呵，匡衡也不知道，不过他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嗯？”
“他们家虽然点不起蜡烛，可是他的邻居家是点得起的。”
“他去借蜡烛了吗？”
“不是呐，匡衡想了个比借蜡烛更省钱的办法，他在他和邻居家共同的墙壁上面，凿了小洞——”
“啊！原来他是个登徒子！”
“......”什么鬼？还能不能好好听故事了？
“不是这样，他凿了这个小洞呢，不是为了偷看邻居，而是因为邻居家的光可以从洞里透过来，照到他的书上，这样他就可以不分昼夜地读书啦！”
“唔——是这样啊，匡衡好聪明呀！”
“是啊，他不仅聪明，还这样刻苦，所以后来，他就成为了一个人人敬仰，学问非常了得的文学家，你是不是也要向他学习呀？”
明小山今年已经四岁，放在前世已经上中班了，现在教给他一些知识道理，也不算太早。
文学家是什么？明小山摇了摇头，朝明玉秀吐槽：
“可是我不喜欢读书啊！之前二叔教我认字我就很讨厌！”
“呃？”明玉秀挑眉：“你不是当真的吧？”
她还想以后条件好了，把小山送去私塾呢。
“我喜欢像大将军一样！”
明小山两眼冒着星星，将手里的木雕又朝明玉秀眼前递了递：
“我要像汀岚哥哥一样，一只手就能把桌子搬起来！”
明小山想起今天晚饭时慕汀岚威风凛凛的模样，崇拜得不得了。
什么情况？她小弟这是想要去当兵？
明玉秀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大将军是干嘛的吗？”
“唔？”
明小山迷蒙了片刻，很快又答道：
“大将军是保护孩子的！还要保护爹娘！保护姐姐！还要保护家园！”
呵呵，小屁孩知道的还不少。
“是谁教你的，嗯？”
“是汀岚哥哥教我的，姐姐，我长大以后能像汀岚哥哥一样厉害吗？”
......
慕汀岚这家伙，来家里吃顿饭，怎么趁她不注意，把她弟弟都给教坏了。
“你不就是羡慕他力气大吗？你可以好好锻炼身体，以后当个大力士！”
“我不要当大力士！我要当大将军！”
“......”
明小山是爹娘的独苗，说实在的，明玉秀并不想让弟弟以后去当什么大将军。
从无名小兵到领军的将领，将军哪里是有那么容易就能当上的，就算真的坐上了高位，古来征战又有几人能回？
战场上瞬息万变，将士们都是把遗书装在口袋里上战场的，万一山儿出了什么事，她爹娘怎么办？
但小山还小，孩子的童言当不得太真，明玉秀笑着点点他的头：
“嗯，那行吧，只要你认真刻苦，持之以恒，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我还要汀岚哥哥当我的师父！”
......
你要求怎么那么多？
“这个恐怕不行，他们走了呀，我也找不到他们了。”
“唔——哼！”山儿好桑心呀。
“行了，别闹别扭啦，以后姐姐给你找个比慕汀岚更好的师父！”
“我就要汀岚哥哥！”
“诶我说，你之前不是很讨厌他的吗？你还骂他登徒子大坏蛋你忘了？”
“我——”
“好啦你睡不睡，你不睡我走啦。”
“哎呀我睡啦，姐姐你别走！”
明小山不敌长姐雌威，终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明玉秀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轻轻帮他掖好被角，走到门外清扫庭院的陆氏身边。
“娘，给！”
明玉秀将慕汀岚塞到她被子下面的那堆碎银从怀里取了五两出来，塞到了她娘手里。
“这——？”
陆氏睁大了眼睛：“哪里来的？”
“今天慕公子给来买菜多的，您收着吧，平时给山儿做点儿好吃的，千万别给我奶发现了啊！”
“哎呀你这孩子，人家给了那么多钱，你怎么不早跟娘说，该多给他们做些菜的，白拿了这么多银子，这——”
“哎呀娘你小声点，我就告诉您吧，我这里还有五两呢，今天那位小一些的公子，我之前在山上救过他，其实他们今天是特地来道谢，顺便给黑虎看腿的。”
明玉秀见娘亲不安，又细细将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和在陶大夫家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陆氏，只隐瞒了慕汀岚还单独给了她一张一千两银票的事情。
陆氏听了女儿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无功不受禄，只要不是白拿人家的东西就好，他们农户人家虽然穷，但是该有的气节和底线一样不能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