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鱼一路疾行,在那幽冥鬼府只有白昼,没有黑夜,亦不知自己呆了多久。回到林府,天还没亮,在大门口却见一人提着灯笼坐在那里,却是小师弟安生。安生见到大师姐回来,喜出望外道:“师姐。”林小鱼扶着他的手臂道:“安生,你怎么坐在这里?”安生眼巴巴地望着她道:“师姐,你一日一夜未归,师傅着急,派人到处找你。”林小鱼心道:坏了,已经一日一夜了。该怎么和师傅解释?拉着安生往大厅走去,一众师弟见到大师姐安然回府,都开心叫道:“大师姐。”林敏从厢房窜出来,拉着他她的胳膊道:“师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把整个金陵城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你。”
林小鱼心虚道:“辛苦你们了,师傅呢?”温超说:“在正堂等你呢,你去哪里了,师姐。”林小鱼只是嗯了一声,走进正堂,只见林国栋正襟危坐。手中的茶已经喝了一半。
林小鱼当即跪下,抱拳道:‘’师傅!弟子知错。”林国栋呡了一口茶道:“鱼儿,你虽从小顽劣,做事也知轻重,这次突然失踪,是怎么回事。”林小鱼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不能供出幽冥鬼府。于是平静地说道:“师傅,弟子去南海乐府之时,撞见金陵镖局形迹可疑,那日在鄞州迎风楼,我们救了乐坊的琴师,孙坚的手下却说“正事”要紧,弟子以为这“正事”可能与被盗的月明金书有关。于是漏夜赴金陵镖局暗中查探。因为险些被发现,躲入一间柴房,耽误了时辰。”
林国栋一听此事与月明金书有关,当即放下茶杯道:“可有什么发现,那月明金书是否在金陵镖局?”林小鱼摇头道:“非也。不过弟子探查到金陵镖局这次与泰山派勾结,似乎有什么阴谋?他们到处给各派安插一个勾结魔教的帽子,排除异己,抄家灭门敛财。”林国栋捋了一下胡须道:“我早知金陵镖局和泰山派暗中结盟,却想不到他们用勾结魔教的幌子对付武林同道。”
似乎想起了什么,林国栋道:“鱼儿起来说话吧。”林小鱼缓缓站起来,林敏看见林国栋脸色稍缓,师姐也不会被罚,心里暗暗送了一口气。林国栋接着说道:“这御水山庄的蛟龙剑法可有什么线索?”林小鱼觉得祁战虽然神秘,但是没有恶意,就道:“还没有进展,不过这祁战南海一战顶力相助,乐通欲加害敏儿之时,他也出手相救。似乎也并不想与我书香剑府为敌。”
林敏点头道:“是啊,爹,我看这祁战多次施与援手,不像是敌人。”林小鱼补充道:“这蛟龙剑法在我的穹天剑法之上,此人轻功极高,身法快到动如脱兔,矫若游龙,乃是当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这御水山庄当年被满门屠尽的真相以及祁战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弟子尚未查到。”
林国栋道:‘’此人缘何相助于我书香剑府,你继续探查,金陵镖局暗中勾结泰山派一事,亦不可声张。”林小鱼突然又跪下来道:“师傅,弟子怀疑月明金书已被泰山派掳去。”林国栋道:“泰山派乃名门正派,铁幕华又是武林盟主。此事先从长计议,切不可莽撞行事。”
林小鱼道;“是。”林国栋又说;“你连日奔波,回去休息吧。明日不必带师弟们练功了。”林小鱼抱拳道:“弟子多谢师傅体恤。”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林小鱼沐浴梳洗一番后躺下,确实感到从去南海开始,自己就没有好好睡觉,当下不再多想,沉沉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林小鱼依然是很早就起床了,虽然师傅说让她今早不用再带领师弟练功,可她习惯了早起。而且南海乐府一战,她深深体会到黑衣人剑法之高,书香剑府若想自保,必须勤加练习。来到前厅见一众弟子在练功。见温超马步不稳,她走过去纠正,道:“屏气凝神,气沉丹田,马步要稳。”温超道:“是,师姐。”
突然听见一阵局促的脚步声,守门的师弟林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林小鱼就扑过来,抓住林小鱼的双臂道;“师......师......师姐,不好了。”林小鱼缓缓道:‘’慢慢说,别着急。”林深不过十四五岁,长得斯文恬静,此刻却大口喘着粗气道;“师姐,不好了,大门口来了两拨人,都是来提亲的。”
提亲?林小鱼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众师兄弟也奇了,这林府很久没有这等热闹了。大家都七嘴八舌道:“谁啊,谁想娶我们书香剑府的人?”林深道:“金陵镖局和苏州司马府。”师弟们道:“难道是给小师妹提亲的?”‘’我们敏儿师妹刚满16岁,还小着呢,师娘怎么舍得。”林敏嘟起嘴,道:“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哼!我跟爹说去把他们赶出林府。”
林小鱼道:“我去看看,你们继续练功,不许偷懒。”说罢往正厅而去,一众师兄弟哪里还有心思练功,纷纷蹑手蹑脚悄悄跟在林小鱼后面五丈远的地方。林小鱼转过偏厅,来到正厅,看到两路人列队而站,一队有八个箱子一字排开,正厅里挤了十六个箱子,挤不下,还要摆在门槛之外的台阶上。
林国栋不明所以,道:“未知两位贤侄今日造访我书香剑府,所为何事?”一队锦衣蟒袍扮相的人马纷纷打开八个箱子,那光芒瞬间耀目而来,炫得人睁不开眼睛,竟是8箱金银珠宝。为首一人正是那金陵镖局的大公子孙雄,他拱手道:“林师伯,小侄今日是来提亲的。”
“且慢!”一人高喊,正是那苏州司马府的大公子司马晋,这苏州司马府乃苏州城内第一的剑门世家,这凌霄剑法胜在以少胜多,招式讲究一个奇字。司马晋是大公子,年方二十二,江湖上传言此人能文能武,是将门之才,在江湖公子中排行不低。林小鱼也不过在金陵的比武大会上和他打过照面。怎么此人今日也来凑热闹?
这司马晋带着一行蓝衣侍从,也一字排开八个紫檀木箱,一一打开后,众人也惊呼:“哇!”原来这八个箱子里也装了金条和黄金珠宝,只不过有一箱还多了许多字画,看上去价值连城。司马晋继续说:“林师伯,小侄今日也是来提亲的。听闻师伯喜欢字画古玩,小侄特地命人重金求购,”两个小厮打开一幅卷轴,只见一幅水墨山水的宏卷跃然纸上,“这是先秦书画大家陆之羽的千山百江图。”林国栋也惊到,他虽然喜欢字画,但是这陆之羽的真迹千山百江图也是第一次看到,只见那画锋苍劲有力,着墨恢弘大气,江山雄伟,社稷升平,实乃世间罕有的孤品,价值连城。
这喜欢归喜欢,林国栋寻思林敏年纪尚小,实在还舍不得她出阁。站在那边的孙雄道:“千山百江图有什么了不起,我金陵镖局再加黄金万两作为聘礼。”司马晋笑道:“真是书念得太少,我们苏州司马府可不沾这等铜臭之金。”孙雄怒道;‘’你!”正欲拔剑,林国栋道:“两位贤侄,稍安勿躁。承蒙两位厚爱,不过小女年纪尚小。尚未到出嫁年龄。”秦燕霓也带着四个侍女出来,看到自己女儿这么受欢迎,心下欢喜道:‘’两位贤侄客气了,我先谢过。”司马晋道:“师伯和林夫人误会了,我求娶的乃是府上的首座弟子林小鱼,就是南海乐府力战刺客的女侠。”孙雄也道:“正是,林师伯和夫人,我想娶的也是贵府的首座弟子林小鱼。”
“啊!”躲在旁边偷看的林氏子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谁要嫁给你?”林小鱼平时就看孙雄不顺眼,得知他们强撸良家妇女,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如今还有脸来提亲,她立马打断他,气得走到林国栋身边道:“师傅,弟子不知这两位世家公子何故来提亲,但是弟子承蒙师傅师娘多年养育之恩,惟愿侍奉在师傅师娘身边。”林国栋和秦燕霓对望一眼,林国栋缓缓道:“鱼儿,你先退下,为师自有分寸。”林敏却上前道:“爹!这个孙雄是我师姐的手下败将,这司马晋也不过只见过师姐一面,他们凭什么娶我师姐?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孙雄和司马晋脸色微变,但是都知道这林敏乃林国栋的亲生女儿,娇生惯养,刁蛮任性,也不好发作。林国栋看着林敏道:“住口!敏儿不得无理,退下。”林敏委屈地退回秦燕霓身边,拉着秦燕霓的胳膊一脸委屈。
林国栋道:“两位贤侄,鱼儿也刚满18,虽已到婚嫁之龄,不过林府大大小小的事务均要她打理。她的婚事容我与夫人商议过后再议。今日两位还是先请回吧,带我问候贵府的掌门。”说罢拱手作揖,又对总管武兴元道:“送客。”武兴元会意,胖手一伸道:“两位公子请吧,我家鱼儿可抢手呢,婚事容掌门师兄再行商议,稍安勿躁啊。”
孙雄和司马晋虽然不死心,互相瞪了一眼,见对方均未成功,倒也平衡了,命人抬了聘礼悻悻离去。
待到众人出府,林小鱼跪在林国栋和秦燕霓跟前道:“师傅,师娘,鱼儿不想嫁。”秦燕霓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迟早也要嫁人的。”林敏叫道:“娘,你这么着急让师姐出嫁干什么?”秦燕霓道:“疯丫头,难不成你想师姐一辈子陪着你。”林小鱼道:“鱼儿愿意一辈子保护师妹。”林敏听到这话就乐了。她从小最粘师姐了,这从没想过会跟师姐分开,当下便道:“娘,你看,师姐最疼我了。”
林国栋让人沏了今年的新茶碧螺春,慢慢品道;“鱼儿,今日之事你怎么看?”林小鱼心想师傅果然慧眼如炬,道:“师傅,弟子以为今日之事乃是泰山派的阴谋。”秦燕霓道:“怎么又和泰山派扯上关系。”林小鱼道:“回禀师娘,这泰山派指使黑衣死侍屠戮南海乐府满门,又放火烧了百年仙府。手段残忍卑劣。弟子此番南下,探查到金陵镖局勾结泰山派,想来这求亲之举不过是削弱我书香剑府的阴谋。只是这苏州司马府为何也来求亲,弟子尚未得知。”
林国孝拿着一瓶酒进来,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的,鱼儿武义好,此番南海杀敌,让司马昭南那个老匹夫眼红,想着娶来一个儿媳妇稳固他司马府在苏州世家中排名第一的位置,也可扩大司马府在整个江湖的势力。一门亲事一箭双雕,想得美!”说罢,林夫子摸摸林小鱼的头道:“我可不答应啊,我还要这条鱼给我背《三字经》。”林小鱼笑道:“谢夫子抬爱。”林国栋道:“此事涉及泰山派,还是小心为妙。鱼儿,你先下去吧,我和你师娘师叔还有事要商议。”林小鱼抱拳道:“谢师傅师娘、夫子。鱼儿先告退。”
入夜后,林小鱼越想越不对劲,觉得今天这场求亲闹剧实在太过诡异。突然,门吱呀一声,林敏像条泥鳅一样溜进来,林小鱼拉着她坐下来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林敏突然抱住她道:“师姐,我不想离开你。”林小鱼觉得今晚的林敏特别像个小孩子,摸摸她的头道:“傻丫头,师姐哪也不去。永远陪着你好不好?”林敏乐了,手臂把林小鱼抱得更紧:“师姐,他们都说你是带子的观音,带子带子,我是你带来林府的,你可千万别丢下我。”林小鱼温柔道:“不会的,师姐永远陪着你,照顾你,永远不会丢下你,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三更时分,林小鱼突然醒来,感觉门口似乎站着个人,她赶紧去开门,只见林国栋站在门外,林小鱼作揖道:“师傅。”林国栋示意林小鱼出来,林小鱼会意带上门跟着林国栋往西苑的凉亭而去。林国栋站在月下,神色严峻。林小鱼见师傅脸色凝重,道:“师傅,您还为今日之事忧心。”林国栋道:“泰山派最近动作频频,我上次去楚地剿匪,碰到的匪徒训练有素,进攻防守都颇有章法,不似普通的游匪,倒像世家的剑客。”林小鱼道:“弟子在南海所遇的黑衣人也是如此,他们出招狠辣,不似一般的刺客,像死侍。难道泰山派欲对我书香剑府不利?”
林国栋点点头道:‘’目前尚无证据,不过为师想派你去一次泰山,暗中查探铁幕华的阴谋。”林小鱼道:“弟子遵命。”这乐之画之毒她正想去泰山找解药,也想探查月明金书的下落。如今林国栋刚好也让她去泰山,正合心意。林国栋接着道:“你此去泰山,万不可暴露行踪,需谨慎行事,尽力而为,不可莽撞。以免走漏风声,你这就趁夜出发吧。”林国栋拿出一个钱袋,递给林小鱼,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千万小心。马匹已经备好在西苑后门了。”
林小鱼接过钱袋,躬身抱拳道;“是!师傅师娘保重。”林国栋捋了下胡须道:“嗯,出发吧。”
林小鱼转身便回房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打开西苑后门,只见安生牵了一匹褐色的高头大马在等候了,林小鱼道:“安生,多保重。”安生道:“师姐一路小心。”林小鱼翻身上马,向北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