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静王已经对皇上下了九天散?”隐于暗处的赵蔺如没有了身为文臣的儒雅气质,声音十分的森冷凄厉。寿宴归来,想起皇帝与慕容婉欣嬉笑言谈,心中的怒火便抑制不住的往上蔓延。皇上宠爱的本是他的女儿,慕容婉欣一来却将之夺走;皇后的最佳继位者原本也应是他女儿,如今却成了最没有资格的一个,因为她疯了。这一切都是慕容婉欣造成的!还有皇上,明里暗里都压制着他的势力,有心放纵着二皇子,另二皇子登帝的几率降到最低。既然如此,也休怪他赵蔺如翻脸无情!
“这是小女亲眼所见!”应声之人面对着这位当朝一品大员谦卑恭敬到了极点,偶有抬头偷瞄赵蔺如的反应,仔细瞧来此人赫然便是怀阳高府的当家掌权高志祁。停顿少许,似在思量,而后继续说道:“小女称,马惊之时,曾后退躲避,恰好看到静王挨近皇上跟前时,用什么东西在皇上的左臂上碰了一下,而后皇上的脸色就变了。此后老朽曾派好手到骆马山庄门前仔细地搜查,发现了这枚银针!”说着,高志祁小心地从怀中取出厚厚的小布包裹,层层翻开,现出一支蓝殷殷的长针,“老朽私下向一些江湖绿林请教过,证实这银针上的毒正是九天散!”
听了高志祁的解说,赵蔺如显得很急噪,“九天散巨毒无比,无药可解,中毒只之人九天内必死无疑,因此而得名。如今快过去两个月了,昨天的晚宴本官刚刚见过皇上,精神着实不错,何来中毒之相?”
“这……老朽也颇是奇怪!”窥见赵蔺如已现不愉之色,高志祁连忙替自己辩解:“老朽是决不敢欺瞒大人的!犬子的债款是大人请人暗中通融,小女也是大人中间盘桓才得以免去牢狱之灾。老朽是感激不尽,报恩都来不及,又怎敢戏弄大人呢?”
面色稍缓,赵蔺如沉思许久,暗作揣测:“或许皇上身边藏有医术高明之人能够为其续命!不过九天散没有解药确是事实,谅他也撑不了多久!”想到这里,斜睨一旁的高志祁,冷然言道:“好好注意着慕容家与骆马山庄的举动,若大事可成,荣华富贵绝非现今的高家可比!”
“是是是,老朽明白!”高志祁连连应和!
从赵蔺如处出来,虽暂时松却一口气,心中却是如何都不得开怀。高志祁连声的苦叹,想他一世英明终毁在这对宝贝子女手中,若非为了保全他们,他高志祁何至于受制赵蔺如,同其共谋这篡位毒策!谋朝篡位啊,一个不好,将是株连九族之大罪啊!唉,如今他也只能自叹:时也!命也!
那厢高志祁正是长吁短叹,而身处与宫中的我也并不好受。赵蔺如想得没错,影卫为轩辕玉珏以金针度穴之法将九天散的毒性暂时的压制,其实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方法,虽然得以一时的缓解,但毒性越积越烈,一旦发作起来,恐怕是神仙也难治了!为了在陈宛儿的寿宴上表现得好一些,施针太多,到了第二天,影卫除了上朝时现身替轩辕玉珏作了控制之外,就再也不肯动手第二次压制毒性了。轩辕玉珏从朝上下来之后,已经是脸色煞白,刚刚见到我的面,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昏死过去。皇后的病,皇帝的毒,成了压在我心头最重的两副担子。
“影卫!”我轻柔地拭去轩辕玉珏额前的汗珠,幽声唤道。不用回头,一种强烈的气势已经告诉我,想见的人就在身后,“这一个多月来,是你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吗?”
“是的。”回答的声音虽小,却利落坚定。
“听喜荣说,皇上最近都是日理万机,废寝忘食的,你知道皇上都在忙些什么吗?”
“除去平日的奏章,皇上正在处理两件大事!”语间稍顿,想起御承宫时皇上对我的暧昧态度,影卫还是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一是定立大皇子为皇太子,二是想办法调动边城军队勤王!”
“要调动边城的军队?”拭汗的手稍稍停顿,我皱眉看向身后:“赵蔺如的势力不是一直在文官中影响较大吗?怎么京城的禁军也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具体细节属下不知,似乎是因为晋王的实力受到限制之后,许多武官也纷纷倒向了丞相一方,才令丞相的势力足以影响到文武双方。”影卫依旧是平静地陈述着。
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暗暗的考虑着,京城重地决不能让它出现兵变的危机,事情如果一再的扩大,恐怕不仅会动摇天屺本身,还会招来从属国的扰动。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拔除赵蔺如这颗毒瘤呢?
埋头苦思的我,没有察觉床榻上的人已经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痴痴地看着我。眼中突然出现一直放大的手指,停留在我的眉心,轻轻地按压着。轩辕玉珏柔声说道:“不要皱眉,朕就是不希望看到你烦恼的样子,才不想让你留在京城的。为什么就是不听劝呢?”
暂时停止了思考,我握住轩辕玉珏的手,叹慰道:“我就是这样一个爱操心的性子,是不是令人烦恼并不是我所在乎的,唯一希望的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自己在日后后悔。如果现在我丢下皇上一个人躲到北方享受太平的日子,那么将来就一定会后悔!这样的事,我,不做!”
“就算一切都安定了又如何?”轩辕玉珏伤感地看着我,言语间充满了不甘与遗憾,“朕的日子……”
捂住他后面的话,我轻轻地摇头,认真地看着轩辕玉珏说道:“缌羽现在不求其他,只盼皇上不要放弃!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
定定地看着我,许久,轩辕玉珏一声轻笑,希望冲淡彼此之间沉重的气氛。所以便刻意地转移了话题:“好了,我们先不叹这些,刚才,缌羽都在想些什么?”
我将京城兵变的忧虑说出,而后了然地看着他:“皇上如今考虑的,也正是这个问题吧!”
提起政事,轩辕玉珏的优柔寡断一下不见了踪影,轻轻地靠在我的身旁,与我一起讨论起来:“是啊,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地解决,朕唯一担心的就是赵蔺如会狗急跳墙选择兵变。远调边军路途遥远,时间上一个不及,被赵蔺如控制了京城重地,一切便很难再挽回了!”
长久的沉默,令我的思绪有些不定。忽而想起昨日的晚宴,心中有了一丝闪念。“皇上,”我出声引起轩辕玉珏的注意,直直地看向他:“经过这一次,您还信任静王吗?”
“呵呵,”很是释然地一笑,轩辕玉珏平静地看着我说道:“当日在骆马山庄,朕就对玉澈说过,朕绝对不会怪他的!况且……”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朕无意去提起,但心中明白,确实是母后亏欠了柳妃与玉澈!所以如果此次朕因此而丧命,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两相抵消罢了!”
看得出,轩辕玉珏是真的很关心这个弟弟。感动之余,我想心底的这个腹案应该是可以实施的。是以说道:“缌羽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需要皇上对静王的绝对信任才能办到的!”
听出了几分兴味,轩辕玉珏眸光闪烁地看着我,“有何想法,不妨一说!”
“所谓的赵丞相的势力,不过是因为他在朝中的影响颇大,如果……出现一个比赵蔺如影响更大的人物,皇上觉得朝中的局势会出现怎样的变化?”我一边作着考虑,一边斟酌地说道。
“分化?!”轩辕玉珏眼神一亮,顿然明白了我的用意,对于我的提议作出了更为详细的分析:“要给众臣传递这样一条讯息,朕的身体出现了抱恙,而玉澈将是帝位的继承者!如此一来,许多摇摆不定的大臣就会弃赵蔺如而就静王,从而削弱丞相的势力!而另一方面,玉澈的实力增强等于是朕这一方的实力增强,牵制住丞相的下一步举动!”
“不仅如此,”我笑着补充,“只要有少数人动摇,就会很快减弱赵蔺如对追随者的信任,引起他们内部的矛盾,将破坏力降到最低!”
“这个想法好是好,不过……”轩辕玉珏皱皱眉,迟疑地提出计划的不妥之处:“这样做会不会耗去太多的时间,毕竟分化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朕……恐怕无法支持到那个时候吧!”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我仔细的思考后说道:“昨晚,缌羽随静王进宫,一路走来,发觉静王与朝中众臣的关系都颇为不错,这应该与王爷素来舞文弄墨,崇尚平和的态度有关。相较于赵蔺如,只要作过比较的聪明人都会知道该选择哪一边的!到时,缌羽再请中丞慕容大人站在静王这边,两厢结合之后,影响力绝对不会比赵蔺如低的!”
“缌羽啊!”轩辕玉珏欣然而笑,双目熠熠生辉,“虽已然承认了你的聪慧,但今日所见,你的机智敏锐还是大出朕的意料之外啊!”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淡然一笑,“最重要的是皇上您的信任与宽容,若没有这些,缌羽的提议再好也终会是纸上谈兵,无甚大用而已!”
“不,”轩辕玉珏否认了我的话,很认真的说道:“缌羽之计定能解如今的燃眉之急,你是天屺的救星,认识你,是朕之幸!是天屺之幸!”
救星吗?我轻轻地抚上轩辕玉珏那日渐消瘦的脸,漾起淡淡的愁思:“现如今缌羽最想做的,是皇上的救星,替您解了这九天散的巨毒,其他皆是次要!”
“不要这样,”轩辕玉珏微笑以对,温柔地看着我:“知道吗?朕很开心,甚至有些庆幸会中此毒。因为缌羽如今的行为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朕,在你的心朕是如何的重要!这样就够了!真的足够了!”
人,为什么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重要呢?我默默无言,侧身伏在轩辕玉珏的胸前,听着心跳声,感受着他的生命依旧存在。一定要治好他!不惜付出任何的代价!我在心中再一次暗暗地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