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翠苒直面儿子的质疑,无言以对,她的思绪已经很混乱了。原本,姬天珞的身世将会随着她的消逝而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开始关注这些过去的往事,连皇室都插手其间,一切已经变得不受控制!如今,她该告诉他吗?告诉他自己一直敬爱的父亲并非他的生身之父,而一直恭顺的母亲则是一个为了私利不惜撒下弥天大谎的骗子!
母亲的彷徨令姬天珞几日来的疑惑逐渐的明了,看来轩辕玉澈手中的那个包裹正是山庄中混乱的来源。他上前几步,掀过画轴的另一端,仔细地端详着。良久,他的视线停留在左下角的落款上,低声呢喃:“林汶江!”略作抬头,扫过在场的众人,姬天珞沉声下令:“王爷与何姑娘暂且回房歇息,姬某还有些家务事正待处理,稍后再请两位说明今晚之事!”
“那这包裹……”程蔼在一旁提醒道。
再次从轩辕玉澈的手中瞄过,姬天珞无意地说:“无妨,暂且放在王爷处又如何,只要还在这骆马山庄,还怕包裹丢了不成?”说完,转身面对叶翠苒,母子二人对视许久,姬天珞平静地说道:“娘,请随孩儿到书房,我们俩已经很久没有聊聊天了,孩儿今日想和娘好好聊聊!”
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解。没有轩辕玉澈的命令,在院中激斗的数名精卫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兵刃暂时当起了护卫守在他的左右。但还有更多骆马山庄的家丁将我们圈围在一起,小心地戒备着。在这种情况下,轩辕玉澈还有调侃的心情,他微笑的瞅着我:“作为阶下囚,我还是第一次,感觉挺新鲜的!”
“是吗?”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思索着院中发生的一切。印象中,轩辕玉澈是一个温文而雅的翩然佳公子,可他今日的表现是如此的咄咄逼人,甚至有些刻意为之。为什么?带着疑惑,我偏头看了他一眼。轩辕玉澈不会不明白,如果被姬天珞问出了什么,以其心智谋略怎会体会不出其中的厉害,到时鱼死网破,难免引发一场大对决,为什么他还能如此镇定?
“你在想什么?”轩辕玉澈将我唤醒,原来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客房,而我因为太过走神,竟然始终站在门前不曾进去。
“没什么!”我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包裹中露出的画轴一角,说道:“那幅画可以给我看看吗?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娘长得什么样。”
怜惜地看了看我,轩辕玉澈将画从包裹中抽出,交到我的手中:“拿去看吧!”
感激地回以一笑,我握着画轴推开自己的房间走了进去。
一夜的喧闹,天际已经微微发白。我坐在桌前,欣赏着手中的残画,体会着画者笔下的用心。这个林汶江对阮惜颜确是用情很深啊!画中人的一颦一笑无不巨细笔靡,连一丝神韵都不曾放过,可见画者是花费了多少心思在这幅画幕之上啊。可惜,到头来还是一番情意付诸流水,以悲剧作了收场。
我们这边,是喧嚣后的宁静;而姬天珞的书房里,却有些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境。坐于下手的叶翠苒因为多年压力的骤释以及对儿子的愧疚而小声地抽泣着;身为管家,将骆马山庄的一切悄然印于心间始终不语的程蔼垂首立在叶翠苒的旁边,因为姬天珞太过沉寂的表情而有些惶然,连慨叹声都被其小心咽回到腹中。
即使心中已经被适才听说的离奇故事惊起千层的巨浪,姬天珞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桌下,搁在两条大腿上的手,时而握成紧紧的拳头,青筋一根根地暴起;时而又缓缓地摊开,把大腿捏得生生的疼。也许,眼前的两人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但事情也一定不会只有他们所说的如此简单。闭起双眼,姬天珞用力地作了几次深呼吸,平复紊乱的心绪,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把眼睁开,平静地对程蔼吩咐道:“去把地牢的高茗馨给我请来!”然后,颇为矛盾地看了眼叶翠苒,挣扎许久,终又将头低了下来,“您……还是先回房吧!”
神情一黯,叶翠苒伤然起身,离开了书房。
不过在牢中呆了几个时辰,高茗馨已经是憔悴了许多,不过当再次见到姬天珞时,她还是努力提起几分大小姐的尊严,狠声说道:“如果让我爹知道你是如此对待我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闭嘴!”姬天珞森冷地喝道,抬起高茗馨的头让她可以看清自己现在的表情,“本侯现下的心情很不好,高小姐最好还是配合一些,待会儿,本侯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有丝毫的隐瞒,否则,本侯也不能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震慑于姬天珞黑沉沉的表情,高茗馨有些色厉内荏:“你……你要问什么?”
拉过一张椅子,正对着高茗馨而坐,姬天珞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高小姐此次来访究竟有何目的?”看到她心有不甘地咬着下唇,迟迟不见开口,一声冷哼随之出声,令高茗馨猛然一震。
“我……我们这次来是想在骆马山庄找一个包裹!”高茗馨小声地说道,眼泪也因为害怕而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可惜这种梨花带雨的模样并不能得到眼前人的丝毫怜惜,第二个问题随之而来:“为什么要偷这个包裹,它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道!”高茗馨发现姬天珞的脸色又有阴沉的迹象,等不及尖声重申:“我真的不知道,爹爹只是让我偷这个包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那好,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便可以放了你,让你回家!”姬天珞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番话,高茗馨欣喜地点了点头,她再也不要回到地牢里去了。只要回了家,此仇还怕报不了吗?她狠狠地在心中想着。
见多场面的姬天珞岂会不知她心中的小九九,泛起一丝讥笑,冷冷地说道:“你爹又是如何得知骆马山庄里有这样的一个包裹?”
微微地皱眉,高茗馨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讲述:“二弟向来好赌,因为不曾出过太大的乱子,我们都不甚在意。却不知日积月累,他的赌瘾和赌注都是翻倍的增大,落入了他人的陷阱都不得而知。不久前突然有人上门要债,拿的竟然是我们高家在几大州县重要分店的转让契约,上面已经有了二弟盖下的章印。对方还将二弟扣下做了人质以命相要挟。爹爹又惊又怒,在书房里关了一夜,第二天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很晚了才回来。而后就命我以拜访为名暗中窃取包裹,说是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二弟又不用转让各地的分店。”
坐于对面的姬天珞一字一句听得格外仔细,可惜很多问题还是绕回了原点,归结到那名神秘人的身上。叹了口气,看来从高茗馨的身上也无法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姬天珞从座位上站起,来回地踱了几步,终是唤来了守在门外的管谦,指着高茗馨说道:“把她带回原先的客房吧,一会儿我书信一封由你带给高志祁,我要看看他对此事会做何交代!”
书房里只剩下姬天珞一人,虽然屋子是空空的,可他的心却已经塞下了太多的东西,有些堵噎了。这么大以来,本以为自己的人生规划已经步入了正轨,但就这么短短的一夜,他的人生立时发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倬雅的身影浮现于脑海,令姬天珞的心情更是复杂起来。曾经在事业上,他是她的恩人;在生活上,他一心希望她成为自己的爱人;到头来却扯出了上一辈的恩怨,反倒变成了仇人,真是讽刺!
深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在姬天珞转身的同时,书房的大门被管谦轰然撞开,是什么事令一向处事沉稳的管谦连主从的规矩都抛到了脑后?
原本拿着信函准备远行的管谦,此时连为自己适才的无礼告罪都忘了,惶惶然说道:“主上,骆马山庄已经被精兵团团围住,封住了所有的去路。而且,奴才似乎还看到了一辆黄色的马车,恐怕……是皇帝的龙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