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水域。
虚清从大无量山回来之后便一直愁容满面,任凭白苍帝君如何询问他也只是摇头不说,尽管如此,身为东海的帝君,却也猜的到一二,想来必是与这破玄天雷棍扯不开关系。这日他在灵台拦下虚清,却见他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应是刚刚才为灭祭的内丹注过的灵的原由。
“你近来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我三番两次问你,你又什么都不肯说,如今大局当前,你若真是遇到什么事,切不可自己一人承担,要知道这其中厉害关系。”
虚清被这番追问也是知晓白苍帝君必是日日难眠,夜夜忧心,可这事关两世的牵扯一时半儿又怎说的清楚呢,当日他一时冲动去找了苏戬,虽说当时被苏戬回绝之后心生愤怒,可这几日仔细想想她说的话,却也是没有错的,堂堂神族难道真的要靠牺牲一个女子的性命才能维护这天下安定吗?
“帝君,非小神不肯直言,只是这件事情如今说来无意,多一个人知晓不过是多一个人惆怅罢了,改变不了什么。”
“你是否已知道这破玄天雷棍的主体所在?”白苍帝君一语道破。
“知不知道,都已经没有意义了,难道我们真的要以牺牲一个无辜性命的代价才能换回天下苍生的周全吗?”
“可护她一人周全而至天下苍生于不顾,这样的做法难道就是对的吗?”
虚清反驳,“若她不肯,难道我们要动手杀她吗,若这样和魔界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为了救人,冥楼是为了杀人,怎可与他混为一谈?”
虚清苦笑,看着白苍帝君,“她不愿意死,我们逼她去死,这就是杀人,无论你杀人的理由有多么冠冕堂皇,这都是杀人。”
白苍帝君一时语噎,复又疑问,“他不肯?”
“她当然不肯,她在人间活的好好的,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谁愿意去死,何况还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
“可是……”
看到白苍帝君失望的神情,虚清突然好像明白了苏戬当时的心情,对于她不肯赴死,做为神居然是失望的,面对用一大堆自以为是的谎言去哄骗自己性命的人,难怪她要义愤填膺说出那些话了,也难怪她始终对神族抱有偏见,最终却宁愿与妖走到一起,这一刻虚清不得不承认,身为妖的灭祭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
“看在你这么为我说话的份上,先前骂你的事就算我对不住你了。”苏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东海。
二人惊恐望去,却见灭祭带着苏戬来到了东海,苏戬一踏入灵台,破玄天雷棍便不安份起来,为了压制它灭祭的内丹不得不消耗比平时多一倍的灵力。
“你就是……”白苍帝君望着苏戬,虽说从前听说过四圣天门的主母乃是神器化身,今日见到真身也还是有些吃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会是未来的战神。
“你为何来?”虚清对于苏戬的到来更是吃惊不小,明明她已经拒绝了自己,何况,她还是跟灭祭一起来的,这就说明灭祭已经知道他去找过她了。
苏戬叹口气走至灵台附近,不免发现称叹,“啧啧啧,这神器果然是威武装观啊,比我门后的那根木棍是要好上十万八千倍了,这要是一棍子打下去,还不得把这山川给震出个地缝,什么妖魔鬼怪也能打的它魂飞魄散啊,怪不得你们都想要。”
虚清不听她这话,上前急着问,“你还未告诉我你为何到这儿来,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都已经告诉我,你不要……”
“我告诉你什么?一看就是你做神做的太久了,不食人间烟火了,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天生是说话不算话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睡一觉想通了,又愿意了,说不定我再睡一觉想通了又愿意了,你能咬我啊。”
“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呢,这是你能耍性子的事情吗,多少人命捏在手里,不是你玩的时候。”
苏戬叹口气拍拍虚清的肩膀,“你呀,活的岁数久,但没活出个经验来,大事当前,就凭你们三两个人在这里商讨商讨,事情就能得到圆满解决了?今日商讨出让上尊牺牲,那下次,是不是就是你们二人选一了,那要是再有下次呢,再有下下次呢,你有多少条人命往上补啊,就你这们这种补法,冥楼还没死呢,你们自己先灭族了。”
白苍帝君听她言之下意显然是有了对策,便恭敬的向她行了个礼说道,“姑娘慧眼,请姑娘赐教。”
苏戬也装模做样的还了礼谦虚道:“帝君言重,赐教不敢,只是有二件事情我很奇怪,为何这破玄天雷棍独独选择东海栖息?它本是镇压邪魔的神器,为何现在释放异样的能量,致使水族重伤?”
白苍帝君面露惭愧,“这第一个问题我也是无法回答,当初破玄天雷棍突然从天而降落入东海灵台,整个水族也是议论纷纷,却始终未有个结果,至于姑娘问的第二个问题,我想以我的猜测应该是屠戮洞中的魔有了动作,但是破玄天雷棍一直未有主,不管是何神器,没有主人的加持,它的力量不能尽数放出,但是它又感受到了魔界的蠢蠢欲动,所以才会这般。”
听了白苍帝君的话,苏戬再次走上灵台。
“姑娘小心,不可靠近。”
灭祭示意白苍无虚多虑,“稍安勿燥,由她去。”
苏戬慢慢走至灵台上,破玄天雷棍近在咫尺,它仿佛感受到了同类气息的触觉,发出温暖的光芒将苏戬整个人包在里头,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这是阿娘的温度,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温度,没有任何利益驱使,没有谎言的温度。
温热的泪水悄然落下,苏戬抬手轻轻握上破玄天雷棍,游丝的灵力慢慢顺着指尖一点一点注入到体内,灭祭的内丹仍旧还在那里,苏戬轻轻抬手便将内丹握在手中,内丹的温度与灭祭的温度一样,虽然同样给她带去温暖,但……充斥着谎言的温度她早就已经不稀罕了。
苏戬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看到她嘴角邪魅的谄笑,以及那双本该清楚的眼睛中透露着杀气,这一天她等的太久了,她在人间待了整整三十年,这三十年里她无时刻不在等待着复仇的机会,可笑的是,这台下的人都以为她只是永安城的苏戬,却无人知晓,永安城的苏戬是从大无量山走出来的,是经历过斩神台天雷之刑的苏戬,她从没有变过,哪怕重生,她也没有忘记过,天雷真的好疼啊,仿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火燃烧,每一滴血液都被岩浆煮沸,这样切身的疼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她不会忘,所有的一切她都不会忘,天池的囚禁,幻灵境的耻辱,阿娘的惨死,灭祭的欺骗,莫华的谎言,这诸神百家的冷眼、冥楼的折磨,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刻在灵魂里的仇恨,她不会忘的,这些人,都得死。
可是……她放开了破玄天雷棍,也松开了灭祭的内丹,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不能报仇。陆道真人临死前终究还是封了她的灵气,或许他是唯一一个感受到了苏戬心中慢慢产生恨意的人,她需要借助灭祭和冥楼的力量来冲破陆道的封印,原以为这样的时机还需要等待很久,可是没想到怀素的出现与试探让她的计划提前了。
当她从灵台转过身的时候,依旧是永安城那个见钱眼开的苏掌柜,她缓步走到灭祭面前,无奈摇摇头道:“实在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果然如虚清所说,它现在不认我,虽然它也不伤我,可我也驾驭不了它,它不听我的。”
白苍帝君道,“那可如何是好?”
苏戬低沉的语气显的十分的无奈又委屈,“看样子,我们只能走一步险棋了,只盼望着真的能骗得冥楼将记忆还给我了,否则纵使我死了,也终究是无用的。”
灭祭不忍苏戬自责,以宽大的衣袖将她揽入怀中安慰,“无事,有我,不怕。”
白苍帝君见二人举止亲密不免心中一惊,可他望向虚清好似习以为常一般,复又想想,四圣天门主母的身份那也是前世的事了,一切都随着她的重生重新开始了,那她选择与何人在一起便是自己的权利了,旁人倒也不便说什么了。
“我们何时去找冥楼?”苏戬从灭祭的怀里抬起头望向他。
“若是去找他,我必须先找一个人。”
苏戬眨巴个眼睛望着他,“何人?”
“道纪。”
“为什么?”
“带你去找他,我可不能把内丹留下,我需要灵力保护你,所以必须先让道纪守住神器。”
苏戬若有所思点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灭祭,你不能怪我对你心狠,实在是……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