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在现如今我们都过的很好,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而你,也活成了自己的样子。
她的眼神直愣的向着天花板看去,呼了一口气!
“你还恨我么?”缓了缓,她又接着说道。
“不恨了,早就没有了恨。隐约有些感激和负疚,”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时隔三年,我时常会想起当年的极端。我知道我们要走的路不一样。甚至已经很坚定的看到了你不在我的未来里。就是心里总存在着一个结,或许我们都该相互跟对方说声对不起。又或许这一切就让他这样过去。无论怎样,这一生。再也不见了!”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侧过身拉了拉被小家伙踢开的被单。身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那个陪伴着自己近五年时光,所有青春都给予的名字在亮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轻点翻译,四个字跃然屏上。
“再也不见”
她点开删除选项,没有犹豫,列表里就再也没有了那个名字。
台灯的开关按钮干脆的响了一声,整个房间被淹没在漆黑的深夜里。
(二)
师院的桂花园里,正值百花开放。鹅卵石小道延伸到了花簇深处的歇凉亭。
他伏趴在水池边的围栏上,百无聊赖的捡起小石子,勾起食指,向着池里弹去。
昨天约好,今天午时在桂花园里等。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他从昨夜起就反反复复的在心里排练着他们相见时的场景。她会说什么?他该说什么?似乎那个还未到来的约会像是很久以前就发生过,在脑海里那么清晰。
她走进那条小路的时候,在花丛里歇息的蝴蝶翩翩起舞。他甚至没有看见她抬起头。或是随处张望。她的眼神始终跟着每一个鹅卵石向前快速的移动着。
他走回了凉亭,静静的等着她的到来。眼神越发柔和,嘴角缓慢的上扬。
她靠近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心跟着她清波荡漾的眼神轻轻漂浮着。没有多余的语言,他张开双臂把她拥入了怀中。轻柔的花香迎面袭来,仿佛她就是这满园花香的化身。像一个轻柔的精灵,就这样偎在了他的怀里。没有了风声,没有了虫鸣。这一刻,似乎所有生灵都屏住了呼吸。只有他和她,和这浓郁的散发着甜味的香气!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上,低声的说到。
他双手轻抚在她的肩膀,微微的拉开了一些距离。
“没事!”他微笑的说着,眼神越加柔和。
她看着他的嘴角弧度慢慢和嘴唇平行,眼神像一簇火焰在一汪清水中燃烧,灼热而又安宁的透过她的瞳孔在心里翻腾着。
她心跳不由自主,加速的跳动着。脸颊像是被午间热烈的阳光由内而外的照射。火辣辣的却感觉不到疼!
像一弯流水柔和的从她心里淌过,那张被呼吸触碰到都会的跳弹的脸上不再有烧灼感。一切都静了下来。
(三)
南方的天就像一个孩子脸,说变就变。刚跨出公司大门,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石颁看了看身后渐渐拥挤的人群,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再看着那些在雨中奔跑的身影,放弃了停留在屋檐下等待雨停的年头。
他从容的走进了雨中,大雨像是天上破开了一个口子。来不及淋湿头发便在他的脸上淌起了河。
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他的胸膛发堵。一股酸味从心底冲上鼻腔,冲上眼眶跑了出来。混合着那倾盆大雨,飘洒在了地面上。
他抹了抹脸上仍旧在流淌的雨水,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往出租屋走去。
一个在屋檐下淋湿了半边身子的身影,在他归途的路上张望着。许是等了很久,她的身躯开始瑟瑟发抖。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路的转角处拐了进来,她的眼睛湿润了。任由泪水和着雨水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滑着。
大雨打的他的眼睛睁不开,勉强扯开一条缝看着眼下要走的方向。当走到那棵长在出租屋外的荔枝树旁,他掏出了钥匙。抬眼望向门口时,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红了的眼眶里,像是一个蓄满水的水库快要决堤,在他的眼里闪烁着。他再也忍不住,快速的走过去抱住了他,眼泪大颗大颗在流,更热烈的酸楚被阻挡在喉咙处咆哮着。他终于压制不住,下巴靠在她的肩头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不要你离开我,这辈子都不要”她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到。
他用力的点这头,伴随着梗咽从喉咙里发出了嗯嗯的回应。
他洗漱完后走出洗手间,她在床头处斜着脖子吹着那过肩的秀发。
夜幕开始降临降临,他打开灯,坐在她身后环抱着她。轻声的询问到:
“在门口淋了多久雨?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打个电话?”
“你说分开的时候我就慌了,赶到了火车站就买了张票。一天一夜的火车,下午才找到你这里。我不敢联系你,我怕你知道我来了会躲着不见我”
她关了吹风机,转过身看着他的面颊说到。脸上满是委屈!
“我只是受够了,这一年来每天每夜都在想念你。我多想抱抱你,可是我能感觉到的你,却只有声音。每一次吵架我都觉得你不再爱我,我想,如果是这样。那就用分开作为解脱吧,其实我也不舍得。”
他轻轻的,伴着轻微颤抖的说着。
“以后我们再也不说这两个字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她说
月光照进,照在了她的脸上。她咬着牙,眉毛锁在了一起。
他轻声的问到。
她没说话,依旧咬着牙,锁着眉毛,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年,她二十,他二十一。
四
如果说初恋是爱情的入场券,米线就是这场剧的高潮点。每一个轻柔的撩发,每一次浅笑的转身。每一缕头发的飞扬,每一次伤心的抽泣,都像是最经典的电影定格住的画面,一帧重叠着一帧!
那一年天上的繁星特别迷人,繁星下起伏着的,是排序有致的黑色屋顶。
在这清凉如水的秋夜,透过电话听筒的温柔像一片云。轻轻柔柔的钻进了石颁的耳朵,调皮的在脑海里打了个转。游啊游,游进了心里。
心里有一个点,像石头般坚硬。在恶狠狠的想要撕开那长长的距离。
那片云在心海里触礁,瞬间被撕碎。朦胧了他的眼睛。
“你还爱我么?你会想我么?”她悠悠的问:
泪水瞬间奔腾涌出,洗刷了眼前的迷雾。
“我爱你,我想你!我爱你,我想念你!”
那夹杂着抽泣的嗓音,在深夜的夜空里被嘶吼出来。一遍又一遍,和天上的星星相映衬。
嘶哑了声音,湿润了脸颊。他轻轻的抽泣着,连那此起彼伏被惊吓而狂吠的犬声都沉寂了下来。所有的狗都坐了起来,垂着头低鸣!
不再顾忌这夜中会有多少闪烁的谩骂或与同,他就这么发泄着。
是啊,他们太久没见了。他太想念她了!他想给她一个拥抱,一个亲吻。握住她的手心,不教这寒意侵进她的身体。
他想起了那次在火车站的离别,她强装镇静的把为他准备的路粮交付在他手上。
他轻轻的摆手,轻轻的说。“回去吧,回吧,到了给我个信。”
她拼命拉开嘴角,撕起了一个微笑。挥挥手要他离去,却始终迈不开脚步留给他一个背影。
看着她的越渐湿润起来的眼眶,他转身向着站台方向走去。任凭眼下的泪痕始终被大颗的泪珠滑落,就是不敢伸手去擦拭。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区快步的穿梭,像是急着逃离。
他的心酸的更厉害,任那秋夜的风怎么吹都拂不去。
五
再一次走进了同一间候车室,倒是有些偏离他对于这个地方会有感慨万千的预计。估摸着未到发车时间,人还未来,整个室内显得很是空荡。心里没有场景重现的画面,只有眼光扫向大屏幕的急切。
石颁找了个最靠前的位置,没有箱子,一个背包放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和剩余的一点钱。没有一点出远门的模样。
红色屏上的每一个字,指针每跳动一下,都像是有一记重锤敲打着他的心脏。我的心绪已经飞到了那远隔千里,靠海的南方。她就站在那里,在人来人往繁华的城市广场上等着他。
他心里盘算好了,一看见她就得给她一个恒久的拥抱。沉寂了那么久的心跳再次勃发,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平缓。
人渐渐多了起来。守在闸门后的车站工作人员面无表情。
难得的绿皮车没有报晚点,离火车到站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人们已经在过道里排起了长队。
他站起来,斜挎着包站在闸门前。不时的望着后排有些不大守规矩的人插队。害怕第一个进场的位置不注意就被占了。
火车的长鸣终于响起,紧接而来的是哐当哐当的铁轨撞击声。
“往后退,往后退。挤什么挤,有的是时间让你们上车”
那绷着脸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摆着手喝到。同时打开了闸门!
向泄洪口一样,一道道人流向着列车方向走着,跑着。仿佛慢了一步就没了落脚点。
石颁身不由己的被推着往前走,被推着上了车。
车厢内成人的吼骂声,小孩的哭泣声。熙熙攘攘,像极了小街道上的赶集场。
他掏出车票撰在手里,循着座位号一路钻过。在一个一脸黝黑且满面疙瘩的中年女人面前停了下来。举起了手中的车票说道:
“不好意思,这座位是我的。”
女人也没搭话,抬起眼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悉悉索索的站了起来。
石颁看着她那神态,收起微笑,把脸色也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掏出了手机给米线发了个信息。“我上车了!”
六
深秋的夜似乎对这座城市来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寒冷感。一件短袖搭配着一件裙子依然是最舒适的穿着。
米线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迎来了第二个秋天。
从学校毕业后,她没能如愿以偿的留在他在的城市。而是在家人的安排下,在离他千里的城市里谋了一份工作。
一年,他们分开了一年。在这一年里,只能在各自时间能有偶尔碰撞的时候可以在视频里看看对方。多半互诉相思的方式只能是通过电话。
今夜天很沉,似乎是要下雨。在窗外发着五彩光的城市屋顶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闷的人透不过气!
她躺在临时落脚而租赁来的小房子里,拨通了他的电话。
听着他关切在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满腹委屈非但没有一丝平缓,反而从心里涌出一股酸楚。穿过喉咙,直撞进眼睛。跃跃欲试的想要从眼里钻出来。
这一年来,并不是每一次的通话气氛都那么正常。好几回他在说话的时候,心思没在她身上。
埋在她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发芽后,一点一点的在生长。她想要一个答案,哪怕连那个答案她都会质疑。
“你还爱我么?你会想我么”她问:
电话里,他一遍一遍重复着她想要的答案。夹杂着梗咽的词句,她感受到了。眼里的委屈再也收纳不住,狂泄而出。溢满了整个房间!
七
整晚都没睡着,米线已经忘记了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在清晨闹钟响起时,朦朦胧胧的醒来后挣扎着去上班。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扑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想爬起来。肚子似乎也特别争气,配合着不发出一声咕噜。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她起身,穿着宽松的睡衣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这座熙攘的城市已经在安静中沉睡。碗里的面条,飘飘扬扬的热气透过手心飘进她的心里,又冲向了她的脸颊。然后爬上她的脑海!心脏的跳动声在这安静的夜里,跳的甚是有力。
碗筷被随意的丢在了厨房的台上,米线开了热水冲了一个澡。不一会,刺耳的风声便在这安详地夜里响了起来。秀发随着风向飘动着,没有规律,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抑制不住欣喜的随风舞动。
夜似乎变得特别的长,闹钟的指针咚嚓咚嚓的转着。床上铺满了衣裳。她在镜子前,不停的试着。额上的刘海随着她摇摆的身躯在晃动。她索性拿起了两个发卡,把它别在了额头上。
八
没有鸡,也没有狗。叫醒这座城市的,是在清早便滚动的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响动。还有发动机低沉的嘶鸣。逐渐取代它们的,是人们的粗重的气喘声,还有那机器被启动的噪音。
米线拿起挎包,关上灯。再次扫视了一下这个不足二十平的家。确定一切都被整理的井井有条后,推开了那扇咯吱响的小门。
这一次的等待,她等了太久。她不允许任何路途中的意外拖延了她拥抱石颁的时间。
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似乎不愿起床,从了无一人的站台逐渐的充实起来,也没有看到它的身影。
米线在站台前后来回的徘徊,不时的看着时间。把所有的焦急都表现在了步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