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燕交飞的四月,御驾进入桑海,驻进将军府。
深夜,朗月犹如玉盘高悬夜空,给将军府的整片屋顶,镀上一层淡淡银华。
盖聂玉立在两院相交的阁檐之上,白衣霜华在夜风中萦舞缭绕,他的目光落在下方那处廊腰缦回的清雅小院里。
半晌,他才在高屋斗拱间借力一跃,下一刻,已身姿翩然落在了小院中;抬手便轻叩向主室的门扉。
“咚咚……”
屋内,纭曼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敲门声,一身单衣便下榻去开了房门,眉睫微抬,“咦?阿聂?”
见门外的人是盖聂,纭曼睡眼惺忪的眸子便亮了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看少女一身薄衫,盖聂抬手,飞快取下自己脖颈边的黑色披风,轻拢在她身上,才低回,“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
纭曼怔愣,抬手一捉盖聂的臂膀,“什么告别?出什么事了?”
“别担心。”
盖聂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只是要出一趟远门……”
盖聂虽言辞平和,纭曼却仍然急急一句追问,“出什么远门?去哪里?”
盖聂却只轻一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不然,你带我一起去……”纭曼一脸担忧,他越是这样含糊其辞,她就越不放心。
盖聂视线落在少女脸上,早知道她会追问缘由,他也并没想瞒她到底。
他略微一顿,悠长嗓音便出了口,“我曾受人之托,许诺替人留意失散的妻女,许多年过去,一直毫无音讯;但刚刚突然收到消息,她们很可能就在广阳郡一带。”
广阳郡?
那好像是燕国旧地,妻女?
纭曼杏眸咕噜一转,没多想便问了出来,“何人所托?可是燕丹?”
“公主,你怎知道……”盖聂的眼里,闪过不可思议。
这件事他从未对人说过,向来都是暗中查探,应该无第三人知晓才对,由此想到今夜突来的消息,他便更觉蹊跷。
“我瞎猜的……”
自知失言,纭曼嘿一笑,她总不能说,她看过秦时,知道剧情吧。
“阿聂,你带我一起去吧!”纭曼晃了下盖聂的手臂。
广阳郡那么远,一来一去要多久才能见到他!而且,秦时里他好像并没有找到月儿母女。
“我要尽快赶过去一查究竟。”盖聂摇头,抬手轻拢了下少女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才柔缓道:“你乖乖随御驾回程,在咸阳等我回来……”
盖聂温柔又认真的模样,纭曼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她只痴痴应了一句:“哦……”
暗想着,既然没找到人,他这一趟,大概也就没什么危险。
盖聂将少女轻轻一揽,便放开,抬脚,转身,已阔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两步,他突然脚步一顿,随即又返身走了回来,将目光落在少女脸上,神色莫名凝重,“曼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为我涉险,知道吗?”
今夜的消息来的蹊跷,盖聂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不等纭曼回话,他便再次转身,往院外走去。
“阿聂……”
最后那声嘱咐,令纭曼心慌意乱,但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叫住盖聂,快步追了上去,将身上黑色披风取下,踮起脚尖替他带回脖颈之上,才柔声道,“阿聂,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你说过,要陪我去骊山看荷花的,我等你……”
“嗯。”深深望少女一眼,盖聂点头轻应一句;便提气轻点,足尖在假山上轻掠而过,人已消失在月夜之中。
这一夜的将军府,看似宁静的月夜下,却暗流涌动。
两个影密卫的探子,无息越过高低错落的楼阁飞檐,寻着盖聂的方位奔袭而去。
御驾寝殿,嬴政立在重重帷幔之中,眼里尽是明明灭灭的寒光……
廊檐下的暗影处,月神薄衫素衣,却勾起红唇笑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