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四整个人半垂着斜倚在车门边,他在车里刚睁开眼便听见车驾处两人的对话,费尽全力才从车厢里移到此处。
此刻,见纭曼与盖聂都回头看来,他忍着伤口的疼痛便急忙询问,“殿下,盖先生,山坳里是不是也出事了……”
望着脸色苍白的影十四,纭曼微怔了一瞬,她拼命压下满腔委屈激愤的情绪,闪身便想上前扶住他……
也不知是不是起身的动作过急过快,她刚站起身,胸腔里便莫名一阵刺痛,那痛很快蔓延至全身……
随即,便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晕眩之感,她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便一头仰倒下去……
“曼儿……”
“殿下……”
盖聂跟影十四异口同声一句惊呼。
影十四行动不便,一个急跨步摔在了车门处……
盖聂却已飞快旋身将少女揽入了怀中,费尽心思伪装的那些清冷早已不在,他急切呼唤,“曼儿,你怎么了……”
纭曼意识模糊,只觉得心口似被冻住了一般僵痛,片刻之后又撕裂开无数个口子来,似有冬日凛冽的寒风呼呼刮进,冷进骨子里,痛到发抖……
迷糊中,她似乎看到盖聂一脸急切与担忧,她动了下唇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皮越来越重……
周围的一切都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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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纭曼再次醒来时,眼前已是软榻纱帐,灯火朦胧,心口的痛楚也已消失。
她侧目打量,纱帐外有颀长人影在晃动,她猛的坐起来,一把将纱帐撩开,所见却是影十四在那里微微踱步。
“殿下,你总算醒了!”见纭曼醒来,影十四顾不上满身伤痛,移步便到了她跟前。
眼前一切都是陌生的,纭曼举目四望,并没见到盖聂的身影,满眼失落。
他莫不是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想起失去意识前他明明是担心她的,纭曼莫名一阵恍惚,望着影十四喃喃低问,“这是什么地方,我睡了多久了?”
刚刚的大跨步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影十四禁不住疼痛低呼了口气,才低首回,“此地是忘川县郊外的客栈,此刻,大概快到亥时了……”
亥时……
那她岂不是睡了一整天了。
纭曼的眼神有意无意便飘向房门口,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他人呢?”
影十四将她落寞的神情尽收眼底,自然知道她所问是谁,微一声叹息,他捂住肩甲,转身倒了杯水递过来,才温声道,“盖先生他……有事出去了!”
纭曼神色莫名一暗。
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去哪里了……
这些话,她全都不敢问出口,更没有勇气问他还会不会回来,她颔首垂眸,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她突然从榻上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气,一抬眼,却见影十四嘴唇发白,额上细汗涔涔……
纭曼这才猛然记起,影十四还重伤在身,看这模样,大概是疼的厉害,她连忙上前将他往坐垫上扶,“你的伤……”
“属下没事……”
望着突然搭在自己臂膀上的那一双纤手,影十四受宠若惊,又惶恐的不知所措。
他微侧身子恭谨坐好,才垂首回,“医师都来看过了,除了肩甲上的那一剑……别的都只是皮外伤……”
纭曼望着他,却见他额头上汗珠越来越大,明显是在极力忍痛。
她又想起至今都没有音信的天明跟秋桃,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伤春悲秋的资格……
轻敛心绪,纭曼倾身便又将影十四拉带扶起,她道,“走,我扶你回房去休息,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事……”
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扶着影十四便往外走。
影十四一心谨记尊卑高低,却依然无法拒绝纭曼的坚持。
煎熬张惶间,心尖不受控的隐隐悸动,又唯恐那一念心思冒犯了眼前这样美好的人,他足下无过雷池一步,面上的汗珠却愈加大颗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