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看了一眼床上气息渐弱的皇帝,又看了一眼满面焦虑的周稷,一阵愧疚之情涌上了心头。她在枞阳道已经连累他遇刺,幸而有惊无险。如果他的父亲因为她而不幸殒命,她恐怕再无颜去面对他。
想到这里,她对周稷说:“殿下,你们先照顾着陛下,我去偏殿呆一会儿就出来。”
周稷一把拉住了赵青,说:“你要做什么?这本书里的内容不知真假,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处心积虑要害你?”
赵青安慰道:“殿下放心,我有分寸的。”
见周稷不放手,赵青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恳求道:“殿下,请你相信我。”
周稷犹豫了片刻,说:“那你小心,千万不要强求。”
赵青点了点头,便由武平陪着,去了偏殿。他关上了房门,守在了门口。她刚展开这本凤音亲著的《血魂术》,一阵极其熟悉的感觉便扑面而来。书页中记载的术法激荡着她的魂魄,尘封的记忆一点一点又涌上了她的心头。
那时,青玄刚被祁风领上昆仑,安置在他的府里没多久,神族不满她的人便找上了门来。那天,祁风在书房批阅公文,青玄照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书,却听到府门口一阵嘈杂。祁风见赤羽领进来乌压压地一群人,不由皱了皱眉,让青玄从后门出去了。他不动声色地端坐在书房里,语气平和地问:“诸位此时来我府邸,是有什么事么?”
司尧向祁风行了礼:“这些天,兄长的府上整日被一片血光笼罩。我担心兄长安危,便想来看看,走在半路上碰到了同样忧心的各位神明,所以便一起来了。”
祁风微微笑了笑,说:“我这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倒让大家担心了。”
听到祁风这么说,众神面面相觑。司尧见祁风不接他的话,一时语结。风神锦云见司尧为难,有意为他分忧,便上前一步说:“我等有耳闻,巫月族的青玄如今在祁风君这里。不知祁风君府上的血红之光是否与她有关?这样的血红色实乃大凶之色,我等实在心中不安。若祁风君能将她请出来,让我等一看究竟,也好心安。若她真有什么不妥,我们也好禀报神帝,早做打算,免得她重蹈当年凤音的覆辙。”
锦云的话虽然说得很客气,却滴水不漏,没有给祁风留下直接回绝的借口。祁风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大殿里的诸神,然后才点了点头,说:“这倒是不妨。各位难得齐齐来我这里,不如暂且放心坐下,我让赤羽给诸位上了茶,然后去请青玄来拜见各位。”
说完,祁风对赤羽耳语道:“去请重华君来。”
青玄想,祁风身为昆仑储君,不得不持身中正。虽然他有意护着她,却不好同众神公然翻脸。处理这种棘手的事情,重华君确实比他更在行。昆仑诸神都知道,重华一向不守规矩惯了,想说什么张口就来,想做什么也不考虑后果。他身为火神,地位尊贵,又勇冠三军,赤胆忠心,所以也没谁敢管他那些不守规矩的小差错。
祁风既然张口了,谁也不敢不喝他的茶。于是,他们左顾右盼互相看了几眼,便都客气地坐下了。
赤羽难得极其用心,一丝不苟地给殿上的诸神都准备了茶水。茶水的质量出奇的好,泡茶的时间自然也就长了点。上完茶后,他便向祁风示意,重华君已经到了。
重华和青玄躲在书房的后门外,看着屋里的一众神明一边百无聊赖地喝着茶,一边无可奈何地看着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批着公文的祁风。
赤羽见重华和青玄久久不进屋,便借口上茶溜到了他们跟前,说:“重华君,你怎么等了这么久还不进去。司尧君居然跟着那帮闲人一同来气君上。君上虽未发作,心中想必十分恼怒。”
重华摆了摆袖子,说:“不急不急。既然他们远道而来,就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好了。”
赤羽一听急了,说:“重华君,这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你既然来了,何必让君上独自一人与诸神纠缠?”
重华轻轻拍了拍赤羽的肩膀,说:“赤羽君的茶香,我隔着门都闻到了。他们品着茶,多等一会儿又怎么了?我们若是这么快便遂了他们的意出去了,岂不让他们觉得雷神府是他们想来便来的地方?回头他们隔三岔五再来闹一场,那雷神府岂不成了戏园子了?祁风君是神界储君,得要个宽和纳谏的名声,不能直接拂了他们的脸。所以这种招人厌的恶事,便让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来做吧。”
青玄听着重华油嘴滑舌地说了这么一大段正经话,不由嘴角微微上扬。她虽不知世上有多少人恨她,多少人惧她,多少人想利用她,但重华和祁风对她的庇护却是全心全意的。
大殿上的诸神等了又等,青玄一直都没有来。他们等得有些急了,锦云一拍椅子,站了起来:“这个青玄好大的架子啊,竟然要殿上诸神等她这么久。祁风君仁善,容着她,我等的眼中可揉不下沙子。”
祁风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凝视着锦云:“风神是嫌我这里的茶不好么?”
锦云赶紧道:“祁风君的茶自然是极好的,我只是怕等久了徒生变数罢了。”
祁风放下茶杯,淡淡道:“那风神想要如何呢?要本君亲自带着你们去捉人?还是要自己去后院搜人?”
锦云见祁风话中隐隐有怒意,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便赶紧赔罪道:“祁风君想多了,我等怎么敢在祁风君的府上放肆。”
“哦?不敢么?”重华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风神恐怕是忘了,你此刻喝着谁的茶,站在谁的大殿上?多亏祁风君宽和,耐着性子陪你饶舌,否则就该直接让司尧君治你个大不敬的罪了。”
司尧听重华这话说得尖刻,有点指桑骂槐地意味,脸色僵了僵,站起身,与重华互相见了礼,说:“重华君今日也在?”
重华笑了:“司尧君知我,我一个人在府邸无聊,祁风君这里热闹,我自然是日日都来的。怎么,司尧君今日也无事,来凑个热闹?”
司尧说:“我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不过是担心兄长,才来看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