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皱了皱眉,问:“孙耀呢?”
武平说:“孙将军已经过去了,被落石拦在了另一边。臣这就令人去将落石搬开,殿下请稍等片刻。”
正说着,忽然马车后方又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巨大的石块从枞阳道两旁的峰顶上滚了下来,一路又砸碎了崖上的众多小石块,铺天盖地地滚了下来。原本井然有素的队伍慌作了一团,士兵们的血肉之躯哪里抵挡得住山呼海啸的巨石?周稷心里一沉,征战多年的本能告诉他,他们真的遭遇伏击了。
他一把拉住了车上的赵青,跳下了马车,蹲在了车边,对武平喊道:“让将士们找地方躲一躲,小心敌人伏击!”
话音刚落,头顶上遮天蔽日的石块便轰轰落下,不过转瞬即逝的工夫,被拦在两堆巨石中的人,便被砸得血肉横飞。整个队伍惊慌失措地尖叫了起来,四散逃开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来路和去途都被堵上了,两旁又是无可攀爬的陡峭山崖。天上的巨石还在不停地落下,似乎要将整支队伍都埋葬在巨石之下。
周稷一面拉着赵青,奔到了一片突起的崖壁之下,一面朝被围的周军将士们喊道:“退到两边,靠紧崖壁!”
飞落的巨石一直积到了快一人高,终于停下了。斑斑鲜血从石头的缝隙间渗了出来。石头中到底埋葬了多少人,谁也不清楚。
赵青惊魂未定道:“什么人,竟然真敢在这里伏击殿下!”
周稷严肃地说:“先别说这个,伏击的人一击不中,一定还有后手。我们需要挖开道路前方的巨石,赶紧同孙耀汇合。”
武平很快召集了幸存的士兵,冲到了最前方的巨石前,想挖开一条道路。
忽然,一声刺耳的哨声在山间响起,紧接着,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挽着绳索,从山顶上飞落而下。他们手里都握着寒光闪闪的长剑,见人便砍,不留活口。
周稷见状,将赵青一把推入云儿的怀中,对她和黎木喊了一声:“保护公主。”说完,他便冲入了混战的人群中。
周军都是普通士兵,但伏击他们的个个都是江湖高手。整个枞阳道成为了一片修罗场,满地都是倒下的周军尸块和滚落的头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周稷他们虽然人多,但很快便损伤殆尽,被逼退回了赵青藏身的山崖边。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了武平和李仪。他们俩自小在周稷身边长大,与他一同习武,心意相通。此时三人背靠山崖联手抗敌,一时之间,围攻他们的江湖高手们倒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赵青见状,对黎木和云儿喊道:“你们去帮殿下,不要管我!”
黎木和云儿应了一声,便提起长剑,冲了出去。让赵青不曾想到的是,她们的剑锋径直对准了重围之中的周稷。周稷余光见到后方有人来袭,本能地侧身一挑,挡开了刺向他的两柄长剑。看到来人是云儿和黎木,他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崖边的赵青,眼神中满是诧异和失望。
赵青大惊失色,大吼了一声:“住手!”话音未落,她再也顾不上前方刀枪剑戟混战的凶险,径直从藏身的山崖处跑了出来,想拦住云儿和黎木。她意识到,这整场伏击可能都是赵德授意的,否则黎木和云儿不会不听她的派遣,反而去刺杀周稷。她来不及想这场刺杀到底是不是对赵国最有利的抉择,也来不及想以赵国如今的实力,怎么会有力量在周国境内,策划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刺杀。心中一个声音告诉她,周稷不能死。他活着,必会信守诺言,让赵国得以和平。他若死了,周赵之间立时三刻便会开战。到时候,血流成河,堆尸如山,葬送的便是早已风雨飘摇的赵国。
有了黎木和云儿的助攻,周稷三人很快便抵挡不住了。武平的胸前中了黎木一剑,顿时血流如注,他却毫无惧色地就势挥剑,一剑斩断了黎木的左腿。两人一齐摔倒在血泊里。
趁着武平倒下的空隙,云儿穿过空隙,提剑直指周稷。千钧一发之际,她的长剑忽然被身侧的另一柄长剑挑开了。紧接着,赵青的身影挡在了周稷身前。她满脸鲜血上涌,愤怒地冲云儿喊道:“你给我住手!”
云儿似乎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见她挡在了周稷身前,提剑便直刺了过来。赵青惊呆了,她从没想过,云儿竟然会对她刀剑相向!她的脑子空白了一阵,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云儿的长剑已经没入了她的胸膛。一阵彻骨的剧痛传遍了她的全身,紧接着,她便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可是,膝盖的疼痛她已经感觉不到了,云儿一剑贯心,几乎要了她的命。
周稷原本也以为这场刺杀是赵国精心策划的,但见到赵青倒下的身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至少,她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同那些刺客同流合污。他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赵青倒下的身体,趁着云儿手中已经无剑,反身一剑刺了过去。云儿木然的看着赵青的眼睛,同她一起倒了下去。
周稷跪在地上,放平了赵青的身体,焦急地问道:“公主,你怎么样?”
赵青挣扎着一边推开周稷,一边艰难地说:“殿下,殿下小心,不要,不要管我。”
周稷知道赵青伤重,恐怕支撑不了不久,却不得不将她放在地上,去迎战前赴后继冲过来的刺客。李仪在众人的围攻下已经节节败退,支持不住了。
赵青模模糊糊地看着面前两个竭力奋战的人影,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个搏命的念头。云儿刺杀她,显然不可能是赵德的授意。虽然皇家无情,但赵德对她的兄妹之情,她还是深信不疑的。即便赵德想让人刺杀周稷,也必会顾念她的安全。她想,若是所有人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赵国的嫌疑可就真的洗不掉了。到时候,无论这场刺杀背后的真正主使,编出怎样一个颠倒黑白的故事,都是死无对证的。想到这里,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力拔出了胸前的长剑。喷涌而出的鲜血瞬时染红了她脚下的大地。以魂为祭,以血为媒!她虽帮不了身陷危险的周稷和李仪,但也许血魂术可以,即便不可以,她也要试一试,反正她一箭穿心已经没有活路了。她想,就当这是最后一搏了吧,即便不成,她为了抗击刺客而死,赵国的嫌疑就能减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