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浑河恢复了勃勃生机,冰雪融水极大的增加了地表的径流,浑河和辽河一时间江水滔滔,白浪连天。
袁应泰站在辽阳的北城楼上。望着沈阳的方向,非常的惆怅。他心里清楚,沈阳城没办法固守。沈阳城虽然周长有一千四百二十八丈(4570米),但由于年久失修、岁月的侵蚀,风雨的冲刷,夯土的没有翻新包砖的墙体遭受了极大破坏。
沈阳城墙“高不盈丈余、面窄仅五六尺”,墙砖则“皆腐蚀珊塌”,城内仅剩二三百户居民,也就是说墙最高勉强三米,墙最厚处厚仅1.6米~1.9米之间,后金兵站在城下拿根长枪就能捅刺站在城墙上守军,后金的长矛都有4.5米长。如果冲到城墙下,用锹镐开挖,一会功夫,就能把城墙掘塌。
袁应泰,大明朝末期杰出的水利专家,他就是靠治水上来的。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中进士,授临漳县(原属河北省、明清时属河南)知县,在任期间筑长堤四十余里,以防漳水泛滥。
调任河内(今河南沁阳县)后,组织百姓修引水隧道,凿穿太行山,引入沁水,修筑25条堰,灌溉田亩数万顷,使邻县也受益。当时被评为政绩为两河(河南、河北)之冠。
之后他历任工部都水司主事、兵部武选司郎中。袁应泰此人历来认真办事,又勇于任事,不怕得罪人。在兵部期间,将假冒世职的数百人全部淘汰。
不久,他被从京城下放,转任淮徐兵备参议。当时山东遭灾,他设粥厂救济灾民,又动员他们修城墙,疏浚城河,修葺孔庙,使灾民都能饱食。袁应泰又将额外税收及漕折银数万两全部用来赈济灾民。
老袁办事只要对得起良心,不怕影响个人前途。他做的这些事个人是担了很大的风险的。随后,户部弹劾他擅自动用官库银、粮。因救灾有功,他已升迁为副使,反复考虑形势后,觉得还是自己知趣的好,也给自己留点体面。遂借病回乡。
这次下野,沉寂了好久。直到很多年后,京畿附近有发生水灾,专业人才就有这样的好处,有用,别管会不会为人做官,领导上还真离不了。袁应泰再次被起用为河南右参政,以按察使身份到永平(属北京)治水。
当时后金屡次兴兵攻边,袁应泰加紧练兵并修备武器,关外所需粮草、火药之类都能及时供应,深受经略熊廷弼信赖。
熊廷弼因为党争下台后,袁应泰被升迁为辽东经略,这时的这个位置,不比和平时期,其实是个烫手的哦山芋,谁也不愿意要。去就是打仗的,四六不靠的,又有本事和操守才会派去,既能顶缸,又放心。他给熊廷弼管管后勤事还行,工作勤勤恳恳,绝对称职,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军事经验,更没有军事指挥才能。对辽东的形势也缺乏深刻的认识。
此时他清醒的知道,临时修补城墙已经没时间了,之前的冬季没法施工,现在刚刚开春,后金的大军已经到了。因此老袁只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对沈阳进行了工事扩建。
首先把护城河填了,反正这河有没有也差不多。然后在城外七八丈远的距离设置车营,将沈阳城包裹,这样明军防线达到了一千五百丈。
袁应泰知道自己不懂军事,兵力布置采取了谨慎为主的办法。每一丈五尺分一辆战车,每一辆战车装备灭虏炮2门,火铳5把,车兵6名,占地方圆五尺,而车与车之间的距离一丈,两车空间则布置火铳手10名,十人分为两竖列,每列五层,轮番射击。这车营与城墙之间还有四丈的距离,作为马路给预备队和机动兵力来往支援调动。
此外在车营之外又挖掘了两道又宽又深的壕沟,壕沟外则砍伐树木削尖成木桩,参差交错,每三四层设立一道高可数丈的木栅栏作为外围工事,城墙与车营高低搭配,火力交错射击。
如此守军就分成了三个部分,城墙守军、车营守军、预备队和机动部队。老袁打仗不行,但是搞工程是一把好手,这一套就是后来曾国藩搞的那一套,结硬寨、打呆仗。做完这一切,老袁也只能寄希望于沈阳的守将贺世贤长期坚守,以待关内援兵。
无圈点满洲老档记载,明军在沈阳城外挖掘了十三道数丈深宽的大壕沟,战车之间还建造了五尺高的羊马墙,与明朝记录不相符合,可能是对城防做了夸大,以突出八旗的勇武。按照《满洲秘档》说法,沈阳城内有七万明军,但这很明显是故意夸大的。实际明军也就一万五六。
在萨尔浒战败后,明军在辽东的机动兵力一扫而空,开原和铁岭失守后,近四万军队战没,熊廷弼上台后,他充分做了调查,沈阳除了在城头、城外防守的一万八千三百七十八人之外,还有万人左右可充做游兵。粗算当时沈阳明军总兵力应该在2.8万~3万人之间。这些兵力都不是什么精锐,都是当地的卫所兵和营兵为主。
熊廷弼被罢官后,原来熊廷弼的部署被文官胡乱改动,袁应泰接替上位后,重新部署各地防守,他发现沈阳仅有旧军一万人。熊廷弼时期还能布置四面防线的明军,现在的兵力充其量只能维持两面防线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兵是玩不转的,危机迫在眉睫,袁应泰冒险开始招募少数民族士兵,城内布置了大量降夷。这些降夷有蒙古人也有女真人。到天启元年二月底为止,辽沈总计粗略统计,一共接受了五千上下的降夷,这些临时招募的雇佣军,主要安置在辽阳和沈阳,其他小城堡也有部分安置。其中有三千降夷被贺世贤带去了到沈阳。
兵部对辽东袁总指挥招募蒙古女真非常担忧,二月时,兵科给事中萧基曾上疏,对降夷之事表示担忧,认为降夷与后金有所勾结。在老袁看来,如果兵部不同意那就增派援军啊,拨款啊。这些风险我不知道吗,事情明摆着,马上开战了,一万多人打个屁啊。
你说有隐患又不给解决问题。袁应泰很生气,他一向认为,官员分两种。一种是办事的,一种是放屁的。于是他也上疏,以之前的三岔儿之捷降夷战死二十三人为例,认为降夷忠诚可用。
兵部提出此事就是为了保险,两头堵,反正好赖话我们都说了,你们干不好是你老袁的事了。两头扯皮扯了一段时间,随着开战,此事便不了了之。
老袁在落日的余辉下,双手扶着城垛,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自己能力就这么大,自己已经问心无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