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少爷?”祁子源楞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便说:“嗯、对——就是吴巍,他是我一位朋友。”
“巍少爷如今还好吗?现在人在哪?”掌柜紧张地问。看到祁子源一脸茫然,又忙解释说,“您放心,我以性命起誓,接下来我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接下来的一盏茶功夫,田掌柜便细细说起了三年前他做生意如何被人迫害,全家老小如何被吴巍拯救的故事。
原来吴巍救了他之后,告诉他自己身份尊崇,是当今一显赫世家的少爷。如果以后遇到难处了,可以去找他的族人以暗语“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求援。
祁子源像听说书的故事一般半天没缓过神来。
仔细回想一遍,心说原来果然是吴巍故意让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如果这掌柜没说谎的话,吴巍还可能在这个世界里也是个“富二代”少爷。不过这也太荒诞了,就算他有做少爷的命,可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说穿越就穿越呢?
而且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祁子源一脸的郁闷被掌柜看在眼里。
田掌柜以为自己怠慢了恩人的朋友,忙让人整治了可口的佳肴端上来,并不住地说一些好听的话。
祁子源看到美食后才意识到自己早就饿了,当即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刚喝下一口水,哪知竟是酒,呛了他好半天。
话休絮烦,只说田掌柜再三询问巍少爷的消息,祁子源都是一问三不知。为了避免引起嫌疑,只说自己从小和吴巍一起读书写字,不久前遭遇了变故,失去了部分记忆,如今只有吴巍给自己留的一个讯息。说完将本子打开给掌柜看了一眼。
田掌柜也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质疑他。问了他的名字,便让他在这里安心休养,一切用度由自己负责,看他的记忆能否恢复一些,最好能记起巍少爷的踪迹。
看来这位掌柜真是对吴巍死心塌地啊!祁子源又酸又涩地心想,也不知那小子哪来的人格魅力。
田掌柜又介绍了这里的一些情况:这间当铺一共三层楼,伙计们大都待在一楼招呼客人;二楼是储藏室和会客厅,有身份的人一般在二楼招待;三楼小了些,只有几间卧房和一间秘阁。掌柜的便让他住在隔壁一间空着的客房里,为了掩人耳目,对外说成是远来投奔的外甥。
祁子源知道这位掌柜是真心诚意地想要报恩,谢过之后也不再客气,便大大方方地住下了。当晚田掌柜引着自己的妻女和他相见,直以家人相待,盛情得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一宿无话,第二天祁子源早早地醒来,朦胧中还以为自己仍在学校读书。等他看清楚眼前物事全非,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的命运很可能已经发生巨变,未来将要独自飘零在一个陌生的异世界里,不免悲从中来、好不伤感。
他打开包裹,翻出一块珍贵的机械手表。这是昨天他在渔村换衣服时藏在包裹里的小物件,是他一位亲人的遗物。
他盯着手表,看着表针不知疲倦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默默下决心一定要回去。
这里本就不是他的世界,他在这儿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祁子源又翻开了那本带他穿越的本子,对它喊道:“吴巍,你让我回去!”
可想而知,那本子毫无异动,更没有吴巍来回应他。
但祁子源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想到昨天本子上凭空显现的暗语,决定也写几句话上去,或许会有回应,也未可知。
闲话少叙,只说祁子源去找田掌柜寻了笔墨来。可惜那些毛笔都太大,不好写在笔记本上。掌柜的告诉他,镇上有几家卖书具的铺子,可以去那儿找找合适的笔。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银票和几锭银钱递给他,抱歉地说自己还有事要忙,不能奉陪了。
田掌柜一出手便如此阔绰,他当下也没有拒绝。
出了当铺,上了街径直向南走。田掌柜方才提醒过他,当铺前街道的最南端就有几家书具店。哪知他刚走了数百步,就见到街心围了一大群人。祁子源一时间好奇心盛起,也凑上去看,就见人群包围中一个汉子躺在地上,另一位小姑娘正蹲在一旁啜泣。从二人的衣着看,好像不是这镇上的人。那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污垢,哭得好不伤心。地上那汉子大概三十多岁,衣衫上大片大片地染着殷红的血渍,也不知是死是活。
祁子源注意到,围观的人虽然很多,却没有一个上前去救人。
就在这时,小姑娘摸摸了那汉子的鼻息,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众人哀求道:
“求求大家帮我找大夫来救救他,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各位的!”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用古怪的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敢去看那小姑娘的惨容。当中终于有一个声音带着不忍说道:
“小姑娘,刚才那位大夫也说过了,你的朋友伤得太重、没得救了,你还是节哀吧……我们大伙捐了一个棺木,等他断气了就帮你把他安葬了!”
小姑娘登时哭得更伤心了,跪在伤者边上不肯起来。一时间,众人都看得叹息不已。
祁子源或许是真的可怜那姑娘吧,也来不及多想。立时便挺身走上前去,蹲下来揭开汉子的衣衫一看,只见他遍身是伤,到处都在流血,竟看不出哪一处才是致命伤。
祁子源这下子彻底慌了,头脑中一片空白。
他虽也曾学过一些急救知识,但这人的情况实在太糟糕,而他又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仅凭自己怎么可能救得了这么一个重伤的人。
该怎么办?反正他是死定了,要不就这样算了、放弃吧?
刹那之间,祁子源的内心深处划过一丝似曾相识的、屈辱的无力感。他仿佛看见一个软弱、可怜的自己正躲藏在黑暗笼罩的角落里。
祁子源咬了咬牙,把手伸到伤者的脖子上,确定还有脉搏后,突然站起身来,睁着血红的双眼,愤怒地向围观的人群喊道:“这镇上难道就没有其他大夫了吗?你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他忽又灵机一动,立即摸出一张银票举了起来:“谁能帮我把镇上最好的大夫请过来,这张钱就是他的了!”
祁子源之前没来得及细看这两张银票,也不怪他不知道。可有好些个眼尖之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各大钱庄都流通的、足够兑换三千两纹银的银票。果不其然,重赏之下立刻有两人站了出来,抢着要去请大夫。大伙都不傻,见到眼前白送的三千两银票哪里淡定得住,一下子群情激动,都争着抢者要去……
祁子源没想到自己这一招使得过了头。为了这张银票,众人都在争名头,也不理会伤者是死是活。为了迅速救人,他只好应付大家说,先请来大夫的拿银票。众人听了之后竟然一哄而散,不禁让他咋舌了半天。
他此刻也不敢闲着,找人要来了清水和干净棉布,将伤口仔细清理了一遍;又包扎了一下,总算把血止住了。祁子源顾不上理会小姑娘不住的道谢,忙问那汉子是怎么受的伤,为什么不早去看大夫,却倒在了大街上。
小姑娘先前太过激动了,此刻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于是抽抽噎噎地述说了一些情况。
原来二人此前在路上遇到了仇家的埋伏,那位大叔为了救他受了重伤。后来经过一番打斗好不容易歼灭了敌人,结果后面又有追兵赶到。大叔为了保护她不受伤,便让她先走,自己留下来与敌人缠斗,并约定和她一天后在这镇上会合。小姑娘知道自己是个拖累,只好先行赶到镇子外面的大路旁去等他。等了一天一夜,才见到他卧在一匹马上过来了,伤得几乎晕厥。两人刚进来要找大夫,那汉子就因失血过多倒下了。可一位路过的大夫说他伤得太重……
面前的小姑娘虽然哽咽着,叙述时却虽慌不乱,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再看那汉子身体结实、面容坚毅,衣带上挂一长剑。祁子源虽然好奇,也不好去问两人的真实身份。
不一会儿,陆续已有一些大夫赶到了。祁子源又拿出一张银票来,希望大家尽力救人。众大夫已听闻少年悬赏巨款救人的事迹,就算不为钱财,只图自己的医名,也不敢不用心。大伙好一阵忙活之后,结果却仍然让人失望。众医师一齐叹着气,低着头地走开了。
剩下祁子源和小姑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众人也拉不下脸去讨要那银票了,只是目瞪口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正当二人绝望之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葫芦医仙来了!”
众人忙齐刷刷转头去看,果见来了一个老头儿,须发皆白;身后跟一小僮,背着药箱、抱着“悬壶济世”的药幌子。
大家一时间纷纷庆贺,都说这汉子有救了!
只见那葫芦医仙瞥一眼众人,也不浪费时间,径去伤者身边查看。又见他打开药箱,抽出几根银针,随手扎了下去;又从药瓶里倒一颗药来,给汉子服下了。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打量了一遍众人,最后盯着祁子源道:
“你就是那个热心肠的小伙子了?”
众人忙替他称是。
老头儿微笑着点头说:“伤者原就身体强健,再加上我的用药,不久就能痊愈了。只不过你小子每隔三天都要来找我拿一趟药,记好千万别忘了!”
说完葫芦医仙带着小僮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