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早上吃的早点是半个杂粮馒头一碗棒子面粥就着一盘腌萝卜,每天早餐都是这个配置,连自己的肠道都有点腻味了,但看着砸砸出声的喝着粥的老爹,只能埋头将干涩的食物吞咽下肚,草草吃了一点就背上满是补丁的书包上学去了。
书包是县城的表哥替换下来的,虽然被自己破坏的有点狼狈,但好在是城里孩子的用具,那鲜艳的颜色和功能齐全的口袋,仍然可以让同学小小的羡慕一下,谁让他有个城里的姨妈呢?时不时地姨妈就会将两个表哥淘汰的衣服、玩具之类的稍些回来,那时李海就又有了傲然在小同学中的资本了……
书包带子有点长,耷拉在李海的小屁股后面,随着蹦蹦跳跳的步伐轻拍着他的屁股蛋子。混杂着煤块黑、尿碱黄、草木灰、杂草绿的白色力士球鞋虽然已经“服役”一年多了,但仍然大一号,似乎这双大脚不符合这个瘦弱主人的身份,谁让老妈买这双鞋的时候计较着自己的脚丫好像有魔力一样会很快增大两三码段呢?当然刚买了之后的鞋子只好加了双厚鞋垫,并且在鞋里面塞了一团棉花才勉强正好。
天气开始变冷了,每当这个季节李海便不自由主的从鼻子里滴答出长长的鼻涕,有时候是白的,有时候是青的,更有时候是黄的,但不管是什么颜色的都会在即将掉落地面时被鼻子轻轻一吸而回到“老家”去了,仿佛是一个出出进进的小人往返着出差的旅程。所以李海也自然的被同学们划进了“鼻涕虫”的行列,仅仅看他梆硬的袖口就知道这个称呼可谓实至名归了……
一年级的教室是寺庙的“大雄宝殿”,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寺庙而今只留下这座大殿还屹立在这里,黑色的椽柱足有一人怀抱,青砖灰瓦直逼天际,与学校新建的一排红砖红瓦的平房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点鹤立鸡群。
教室的青砖墙比红砖墙既厚又高,但只有两扇巴掌大小的窗户孤零零的戳在上面。所以在教室里即使是中午仍不免光线暗淡,基本上白天也要开灯,而墙壁上绘画的那些神仙鬼怪或是张牙舞爪、杀气腾腾,或是剖腹开肚、鬼气森森,即使在炎炎夏日进入教室也会觉得冰凉刺骨。还有,高高的房梁上竟住着几只“夜猫子”,在晚上会从破门烂窗的缝隙爬到门口的大槐树上嘶哑的鬼叫几声,甚是吓人。老人们总说,当谁家有人要死的时候“夜猫子”就会跑到他家的屋檐上鬼笑几声,所以在李海的大脑里总是想远离这种可怕的动物……
今天年轻的数学老师因为要忙着结婚所以又请假了,上午除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外,其他课程只好全部让语文老师霸占了,听着胖乎乎的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口吐莲花的讲着,李海的心却集中在了她满脸的粉刺上,那粉嫩的胖脸上林立着大片的凸起,就如同月球表面一样有的是山峰,有的是丘陵,有的是盆地,但不同与月球的照片的是,这些地形有的是粉色,有的是白色,有的是暗褐色,颜色是那样的丰富多彩……
就在李海的大脑自由徜徉在“月球”表面的地形构造的时候,一个粉笔头冲着他红红的鼻头飞来,吓的马上掉到地面的青鼻涕差点忘记了“回家”。同时一声大喝在耳边响起“李海,你小子又出神了,想啥呢?一天天的,今天罚你将新学的生词抄写十遍!”此刻的李海张大了嘴巴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今天我没有睡觉却还要挨骂呢?关键是不仅仅是骂,还要抄,一想到写字头马上疼了起来……而胖老师才不管李海的小九九继续唾沫横飞的传道授业去了……
对胖老师而言拖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似乎她除了用这种方式关心她的学子们之外找不到第二种方式一样,而在短短的课间李海心里默念着十遍的生词,十遍生词……第一次忍住一帮狐朋狗友的撕扯,将屁股牢牢的粘在了凳子上,同时生硬的拿着铅笔像鬼画符一样写了起来,虽然这些生字他大部分都不认识,但照葫芦画瓢他还是会的,看着歪七扭八的字就在笔端诞生,但那小小的铅笔总是不如弹弓或者玻璃球那么听话,总是让它往东它偏往西,所以写三个字总是擦两个字,不一会儿一块白橡皮就像穿了件丑陋的黑棉袄一样破败不堪了,而好好的田字格也出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破洞……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节课了,终于自由了……最后一节体育课和以往一样,先是围着满是浮土的操场跑上两圈,然后自由活动。
但似乎今天注定不同凡响一样,当队列跑到第二圈时李海的肚子忽然像塞了个西瓜一样鼓了起来,硬邦邦的,似乎有个几吨重的铅坠撕扯着小肚子往下沉沉的坠去……李海艰难的忍耐着,将步子调小一些,将屁股再夹紧一些,不一会已经满头大了……好在,马上就结束了,十米……五米……
终于自由了,李海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像一枚鱼雷一样飞速的奔向了厕所……终于可以彻底解放了,李海的大脑细胞似乎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畅快淋漓的愉悦……但是当李海的手伸向裤腰带的时候才发现,老妈平时系好的蝴蝶扣今天怎么变成了“死扣”?大脑瞬间崩溃……崩溃……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断了……李海似乎听到小肚子里的西瓜砰地一声破了,一股暖暖的水流从屁股跟顺流而下,瞬间留到了脚踝打湿了那不再雪白的力士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