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伦回到家时,玛丽正在收拾她收藏的娃娃,她把娃娃都摆进了楼上的4号卧室,正对着她自己卧室的那间。
剩下的一整个上午艾伦都过得非常舒心。玛丽收拾完娃娃就在房间里画画,而艾伦看了会儿电视便开始做午饭。下午艾伦则开车去镇上的商店买更换壁灯用的灯泡,女儿则继续自己在家玩儿。由于人生地不熟,艾伦找了好久才在路边发现一家牌面不大的便利店。回去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
“爹地!”玛丽听见敲门声,便从楼上跑下来。她边跑边喊,甚至险些在楼梯上滑倒,吓得艾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看!”玛丽的声音因兴奋而变得颤抖。
艾伦注意到了女儿手里拿着的几幅画。
“喔,看看这是哪个小画家。”艾伦把纸板包裹的灯泡放到鞋柜上,从女儿手里接过画。
艾伦不想只是单从形式上来看待玛丽的这些画,然后说些“画的真好”之类的话,他想看的更深些。他甚至想搞明白女儿的这些画是想表达些什么。
艾伦早就听说过,小孩把画当成表达他们内心情感的一种途径。其实不光小孩,艾伦觉得任何画画的人,都是希望把一些隐藏在心里的想法通过画笔表达在画纸上。不管是抽象画也好,写实画也好。
女儿的第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小女孩,身边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身上有一摊长方形的红色,上边接了两个竖线,看上去像是女人穿着的礼裙。
“这个小女孩是你吗,宝贝儿?”
女儿点点头。
“那旁边这个人呢?”艾伦起初觉得女儿会在自己身边画一个他,但是女儿却画了一个女人。
“妈咪!”
艾伦呆了一秒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女儿会画赛琳娜呢?如果女儿是想画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不把我也画上呢?艾伦刹那间觉得自己像是被女儿冷落了。
“为什么要画妈咪呢?”
“因为刚才妈咪又来看我了!”女儿看上去开心极了。
这下艾伦明白为什么画里没有自己了,原来画的是刚才艾伦不在家的时候。但艾伦立刻反应过来,重点可不是画中有没有自己——
女儿又看见赛琳娜了。
首先在艾伦脑子里产生的念头是,赛琳娜没有死。可这又是何等的荒唐,艾伦亲眼目睹了妻子的惨状。
那玛丽为什么会看到赛琳娜呢?
艾伦带着心中的种种疑问,开始看第二幅画。不知怎的,艾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第二幅画里还是有一个小女孩,想必就是玛丽自己。小女孩旁边画了一个楼梯,艾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家里的这个。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娃娃,站在楼梯旁边,身后画的还是同样的那个女人——应该还是赛琳娜。
“这幅画中的女人又是画的谁呢?”艾伦感觉自己像是明知故问,但他就是想要听到女儿的回答。
“妈咪啊。”
“又是妈咪?”艾伦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楼梯旁边正好是去地下室的门。从画中的位置来看,赛琳娜像在……地下室里。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彻底死了,艾伦不相信会有什么死人复活的说法,更何况他们已经远隔一百多里的距离了。
但艾伦还是走到楼梯那,打开地下室的门。
“有人吗?”艾伦打开地下室的灯。还好这灯能亮。
地下室的昏黄白炽灯位于左边楼梯的拐角处,拐角之后便是地下室三分之二的空间。光线显得油乎乎的,拉长了楼梯的阶影,将所有的影子拽进拐角阴暗处。女儿也想跟过来,躲在在艾伦身后小心地试探着——艾伦能感觉得到衣角正被女儿紧揪着。
回答他的只有一丝轻微的回声,不过这并不能说明这几级台阶下边没有闯入家中的贼人。到现在为止,艾伦一直觉得玛丽看到的要么是自己的想象,要么就是附近的邻居,更有可能是个贼,总之不可能是赛琳娜。
艾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会有邻居溜到自己家里,然后躲进地下室。毕竟有谁会无缘无故跑到别人家里去?可能是之前弗兰克的缘故让艾伦萌生出这种想法,他又不禁想起初次见到弗兰克时的场景。但与此不同,此时艾伦觉得有一种潜在的威胁在空气中慢慢弥散开来。
要是有个趁手的东西就好了。艾伦终于觉得那根球棒是多么的有用,他曾参加过一个社区举办的棒球比赛(虽然只得了个参与奖),之后那球棒便被艾伦慢慢给遗忘了。艾伦在搬家的时候意外翻出来那根球棒,现在它正躺在地下室某个箱子里积灰。
艾伦贴着墙走进地下室,他能明显闻到有股腐烂的臭味从墙壁里泄露出来。但无论如何,艾伦总觉得贴着墙走才会有一种安全感。在他的潜意识里,不好的事情总是会在地下室里发生,以往看过的各种恐怖电影情节更是如同潮水般涌进艾伦的脑子。
这是我家的地下室,我的地盘。
艾伦想到了身后的女儿,他怎么能在女儿面前流露出胆怯?更何况玛丽也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紧张呢?艾伦突然觉得自己想笑,而且是放声大笑——艾伦,你可是不相信鬼怪的啊。
艾伦的脚突然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虽然地下室里开着灯,但是艾伦还是觉得周围昏昏暗暗的。刚才走下楼梯时,艾伦甚至紧张得小跳了一下。
原来是装杂物的纸箱子。艾伦不记得自己曾把这些箱子放得离楼梯这么近,而是都堆放到地下室靠里的墙角处。
而现如今,本应该整整齐齐堆放的箱子现在已是杂乱无章地分布在地下室各个地方,这让艾伦觉得不可思议。
“玛丽,你来过地下室吗?”
“没有,爹地。”女儿没有跟着艾伦来地下室,而是待在上边。
不过也对,这些箱子虽然对他自己来说算不上沉重,但是对于玛丽来说可绝不是一个能轻易搬动的重量。而且这些箱子也
不像是被人一个一个挪动了位置,而是呈现出一种爆炸状的分布。就好像之前有人在堆放箱子的墙角扔了一个手雷,只是没有任何箱子被打翻罢了。
“不过妈咪去过。”
女儿的声音如同针般刺进艾伦的耳朵,他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控制不住地打着颤。艾伦每次要和别人发生冲突时,都会有这种表现。艾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也许赛琳娜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一个敏感的存在。
至少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了,女儿口中的赛琳娜不是她的想象,毕竟想象出来的东西是没法弄乱这些箱子的。
那一定就是家里进贼了,而且这畜生还是个女贼,没准还和赛琳娜很像——艾伦越想越生气,他从箱子里翻出那根棒球棒,紧紧握在手里。
艾伦的耳朵因情绪激动而嗡嗡作响,他对自己能否对付的了那位神秘来客产生过一丝怀疑。如果真和赛琳娜长得很像,那么我还忍心下得去手吗?但那人如果识相的话,早就应该走了吧。
可那賊又是怎么溜走的呢?
“啪”的一声,艾伦耳朵里的嗡响声戛然而止,他感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
玛丽的布娃娃,泰瑞。
艾伦捡起娃娃,也没有再做久留。确认地下室没有任何人后,艾伦便回到女儿身边。
这是他第一次进新家的地下室,不得不说,这次经历让艾伦筋疲力竭。他关上地下室的门,插上门框上的锁。门锁很高,玛丽肯定是碰不到的,这让艾伦有点欣慰。总之,他不希望玛丽自己去地下室玩。
艾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严肃地蹲下来搂住玛丽。
“不要再去地下室了,好吗?”
女儿思索了一会,显然是有点不情愿。也许她会觉得不公平,但是艾伦仍然觉得自己做出了必要的决定。
“嗯。”女儿噘着嘴,挣脱开艾伦紧搂的双手。
“玛丽,”艾伦叫住正准备上楼的女儿,“你的泰瑞。”
玛丽没有理睬,而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砰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玛丽似乎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