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令她觉得无力,慢慢浸润在身体的各大神经,想要摆脱,还是无力,堆积得多了,她就莫名的烦躁起来,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女儿,父亲之类的话。
“那条项链是妈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不想还给你,但是如果你执意要走的话,我也不强求。”说完转身就要走,孔道贤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何以侬脚下顿了顿,却没有转身。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
孔道贤气极,“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你是我女儿,无论你多么不愿意承认,也改变不了事实,你妈妈也希望我们相认的不是吗,要不她为什么把那条项链留给你?小侬,你是我女儿,你不能再回到韩霁风身边了,你听到没有?”
孔道贤想跟上去才走了几步,便开始大口喘息,祥叔赶紧上去扶着,宽慰道:“老爷,先别急,身子要紧。小姐不是小孩子,她会想明白的,给她点时间。”
在开车前往墓园的路上,小王在心里已经猜个大概,这会只见孔道贤一行人出来,却未见何以侬人影,便疑惑的转头看了看韩霁风。
“少爷,他他们已经走了。”
韩霁风没有说话,又坐了一会儿,推开车门下去,小王赶紧也下去,拿出一把伞为他撑着。
韩霁风从未来过这片墓园,以前清明扫墓的时候,不是韩叔雪姨陪着她,就是她独自一人。但是小王送过何以侬过来,轻车熟路的,在墓碑中穿梭着拐了几个弯,便看到雨中一抹削瘦单薄的身影了。
“你回车上等着。”
韩霁风命令着,眼睛却是看向前方的,小王点点头,离开了。
何以侬望着冯雅琴的墓碑正在出神,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直到他与她并肩站在一起,那熟悉的气息让她惊得猛的一抬头,看到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墓碑看。
他憔悴了很多,这是她见到他,心里涌起第一个想法。
刚才她还在想她要怎么办,现在不用她纠结了,他出现在这里,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见他深邃幽暗的眸子里一点点聚集起来的冷意,她不自主的拉紧披肩,虽说是夏天,可是在雨里待时间长了,凉意还是一点点的浸到了骨子里。
“是不是更恨这个女人了?”
韩霁风盯着那墓碑看,眼眸深谙难辨,只有微侧过去的脸颊额角出隐隐可见跳动的青筋。
何以侬苦涩一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你一定恨死我们了。”
她的声音轻而绵长,似低喃又似叹息,在这飘摇的雨丝里晃晃荡荡的。
韩霁风好久才转过头来,他向前跨了一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她不得不抬头看他,他的黑眸同样的深不见底,只是所见的已是冰寒彻骨,忽而那紧抿的唇角淡淡的一扯,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想,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虽然他不常笑,虽然那笑意也只是维持在唇角一个讽刺的弧度,他依然俊美得令人窒息。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她的凉,他的手更凉,如此亲密的接触却有一股冰凉到骨子里的寒意战栗,突地她觉得落在肩膀的雨滴温暖起来。
“不,我更恨你。”
心像是被锥子刺入,狠狠研磨,尖锐的刺痛令她朦胧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起来,脸上的雨水忽然变得温热起来,滑到唇边还有咸涩的味道。
她缓缓的伸出手,苍白纤弱的手背上,紫色的青痕清晰可见,那是输液留下的针眼,她的血管本就细,每次扎针,都要扎几次才能找到适合的血管。
“把它拿下来,然后,放我走。”
韩霁风的视线移到她细白的手腕上,手镯被雨水冲刷得更显闪亮,下端一滴雨水要落不落的挂着。垂下的眸子里闪过激烈的情绪,连不知什么时候抓住她肩膀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握住了。
何以侬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那紧抿的唇角,却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撕裂着她的心,她的肩膀灼烫,不是因为那手的温度,而是因为他此刻的愤怒。
“我是孔道贤的女儿,看着我你不觉得厌恶吗?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不仅如此,我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让我厌恶的那张脸。”
她的口气很厉,眼光同样的发狠,但是因为疼痛而留下的泪,却让她这份强装的面具裂下了众多痛苦的痕迹。
“你是你,永远也变不成我,你永远是善良的,我总是邪恶残暴的。我厌恶你,但是不见你的方法有百种千种,为什么我要选择对你来说最好的,对我来讲却无益的一种?”
韩霁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如果可能,她想现在她被他拆骨入腹也不稀罕。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只会彼此痛苦。”
何以侬不敢想象他们以后会怎样,她害怕时间长了,如果以往的那点美好也被他们消磨殆尽了,那她的人生里还有什么?
“不,我们不会痛苦,如果真要痛苦的话,也只是你痛苦。”
韩霁风不再和她废话,拉着她就往外走。
何以侬突然觉得害怕,挣扎着大喊,“你还想像以前一样把我关起来吗?那你现在做的理由是什么?拿我威胁孔道贤?”
“你算什么,我要拿你威胁他,你还不够资格!”
韩霁风暴怒的大吼一声,何以侬被吓到了,看到他充满血丝的眼睛,她慢慢的蹲下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放我走好不好?当年爷爷他们那么极力的反对我们,甚至让我离开韩家,一定是知道了我的身世,他们的确是为了我们好,我不想再被赶出去一次,为什么你要这么霸道,这么混蛋,你非得让我被赶出去,你心里才舒服是不是?你让我自己走不行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嘶哑着嗓子喊出来的,喊出来之后,便没声了,像是哭着噎住了。
雨伞早就被扔掉了,韩霁风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淡淡的表情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