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正走到一个水池旁,水很清,还冒着烟,显然是个天然温泉,温泉很大,水绿幽幽的,一定很深,不过看周围杂草丛生,砾石乱堆,应该是还没有开发利用。
温泉像是一个路障,将这条石子路分为两段,另一头的石子路通向更深的密林。
”小心抓着我的手,这里没有路,只有通过温泉旁边凸起的石块穿过去。
何以侬看那滑溜溜,明亮亮的石块,人踩上去稍不留神就会滑下去,或许会滑到水里,也或许滑到另一边的崖谷里,不论是哪一样,何以侬都觉得没必要,因为她觉得如果只是想要放松,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何以侬不动,“为什么要来这里?”
韩霁风一愣,随即明白她是担心外加害怕,开玩笑的笑道:“当然是把你当贡品送给野人,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他可以行个方便,不要找我。”
何以侬没觉得好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扭头就沿着来路返回。
“生气了?”
韩霁风这才拽住她的手,低头看她,仿佛是在判断她是否真的生气。
何以侬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好好,告诉你总行了吧。”
韩霁风拦住她,伸手摸摸她的脸,他的手凉,她的脸更凉。
“你不是想看爸妈吗?”
何以侬愣住,半天回神道:“爸妈在这里?”
她还是不能理解。
“他们的骨灰在心圆寺里。”
何以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牵着踏上了石块,寒玉一般深凝的潭水让她有些紧张。
“别往下看。”韩霁风感觉到她扣紧的手,安慰道。
何以侬点头,走得更是小心,石头上有苔藓,湿滑得很,步子越是沉重就越容易打滑。她始终是太紧张,脚底一下不稳,晃了晃,韩霁风连忙转身将她搂在怀里,何以侬心跳得厉害,耳朵里夜听到他快速跳动的心跳。
“别害怕,握紧我的手。”
韩霁风的声音沉稳中透着些波动,看来刚才他也吓得不轻。
何以侬不敢再往别处看,就盯着两人紧扣的手,他扣得很紧,她的手疼得厉害,但于此时此刻,她却觉得那份疼痛甜蜜得幸福得让她想落泪。
下午两点时分,他们到达心圆寺。
一个不算大的寺庙,只有一个主持和四个和尚,香火很旺,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再那里烧香叩头了。
和尚认识韩霁风,看到他打过招呼,便给他去交主持方丈了,不一会儿,主持方丈出来了,和韩霁风聊了几句,便领着他们望里走去。
他们穿过大厅,走廊,来到后院一个房间前停下,主持方丈,双手合十:“施主请进!”
两人谢过,主持方丈便离开了。
韩霁风推开房间,何以侬跟着进去,里面有很多牌位,牌位前放一个香炉,燃着三根香。
韩霁风走到最里间,这间房间里只有两个牌位,正是韩子群和纪雪柔的。
乌黑发沉的牌位,只是简单的可这几个字,香炉里的香灰已经很满了,香还燃着丝丝缕缕的烟雾缓缓腾升着。
何以侬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着要走过去,可是刚一动,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滚烫的泪珠如泉涌般的往下流,心如刀割,好半晌,她才颤声叫道:“韩叔,雪姨,不孝女来向您们请罪了。”
韩霁风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正正的盯着牌位看,英俊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沉重的悲伤。
每年他两次来这里,清明和祭日。都是独自一人,一来就是一个星期。
五年了,他来了十次,和他们说过的话却不超过的十句,经常就是这样看着他们,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一夜。
像是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氛围里沉默,身后的女人几乎都哭断了肠,他依然动也不动,她哭得太悲伤,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是带着眼泪的咸涩,他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可也听不下如此悲痛的哀鸣,他走了出去,将她一人留在那里。
他知道,她也想一个人和他们说说心里话。
三个小时过去,韩霁风再次推门进去,哭声已经停止了,背着光,他看到她跪坐在桌前,仰头看着,尖尖的下巴下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走过去,拿起三根香,蹲下来。
“来,给他们点香。”
她的眼睛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缓缓的移过来,眼眶里还噙着泪珠,这一动就滑落下来,她看着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擦擦眼泪,接过来,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她的腿又疼又麻,这猛的一动,差点支持不住歪了,韩霁风伸手扶住她,又帮她点燃香。
“韩叔,雪姨,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吃好,喝好,睡好,不要担心我们,我会带你们好好照顾哥和爷爷的。”
韩霁风也上了香。
“我带了依儿来见你们,我会完成你们的遗愿,也是向你们承诺,我会好好爱她一生。”
当晚没有回去,就留宿在心圆寺,第二天早上才赶回去,一路上,何以侬的心情很低落,不怎么说话,只是抓着韩霁风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她心情不好,昨天一天基本上就没吃什么,韩霁风担心她的身体,就走得慢些,有些陡滑湿润的地方,韩霁风都是抱着她过去的,这样回到酒店天已经黑了,何以侬想洗洗就睡了,韩霁风硬是哄着劝着的,她才扒了几口饭。
半夜里,韩霁风被细微的声音吵醒了,是压抑的哭声。
他打开灯,轻轻的扳过她的头,只见她小脸上泪痕交加,因为隐忍,嘴唇都咬破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韩霁风心疼的将她拉进怀里,皱皱眉头,她的身体有点凉,他可能也是因为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睡得太沉,竟然没有发觉。
何以侬趴着他怀里摇晃着头,哽咽着不说话,泪水的热度几乎要融化了他的胸膛,在他的心脏上滴穿几个窟窿。
韩霁风感觉不对劲,将她拉起来,逼着她看着自己。何以侬没法,捂着胸口,哽咽道:“我心好痛,感觉快要死了。哥,我想他们,真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