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久到这样的姿势让她感觉到晕眩,才走了过去,颤抖的手使得那抽拉的动作缓慢异常,凝聚的力气也随着抽屉一点点敞开而消逝,脖子顿时如被人扼住一般,无法呼吸,心里明明想着要用力呼吸,却只觉无力,身子虚软的瘫倒在椅子上。脸色苍白而震惊,水漾的眸子写满着不敢置信,不知所措的四处游移着,流转之间,依稀可见点点星光,似喜悦又似悲痛,两排颤抖的睫毛如风雨中的蝴蝶,找不到停歇的落脚处,只得不停在悬空扇动着。
终于,目光又落到了抽屉上,愣愣的,静静的看着,不能思考,也无法思考,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包括她自己,全世界就只剩眼前那么一个小小的抽屉。
小时候,她曾经迷惑,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唯独他?后来,她知道了,因为他厌他,恨他!
后来,长大了,她终于不再期盼幻想什么时,他却不许,正如他的粗暴,他毫不留情的刺入了她本就单薄脆弱的人生,彻底将她刺穿。
他带着恨意,感到快感,而她,也隐忍着恨意,却疼痛至极。
在一次次无力的挣脱下,她学会了屈服,在她以为,她的人生也许就这么过了下去,不管是痛还是累,她都无力反驳,更无权选择。
可是,终究她想得简单,只是一觉醒来,一切又是天翻地覆。
我对你来讲算什么?
当她问出这句话时,她无法忽视心里腾涌的希冀,她不知道她在希冀什么?直到他冷淡的说出答案,却也知道她的希冀被残忍打碎。
你对我来讲什么也不是。
她记得那话里的冷淡,也记得那挺拔背影勾起的冰冷弧度,渐行渐远的消失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
似乎一切都归于开始,他依然是他,而她,还是她吗?
当她因为太过想念而头疼欲裂,辗转难眠时,她知道她应该忘记。当她心里卑微的希望他能看她一眼时,她知道她应该远离。当她因为疼痛而无法呼吸时,她知道她应该恨他。
可是,她终究无法控制。
也许,她一生也只有这么一次勇敢的机会,她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无论是因为那抹挺拔孤单的冰冷背影,刺痛了她的双眼,还是她心底留存的卑微愿望。
颤抖的手轻轻的伸进去,唇角缓缓漾起一抹笑意的同时,颗颗晶莹的泪珠的砸下来,只衬得泪珠莹润的翘睫如透明的蝉翼,轻忽而战栗。
韩霁风动了动,只觉得全身酸疼得厉害,尤其是头部,仿佛被谁用厉斧从中劈开一般,又沉又痛,皱着眉头,揉了揉抽痛的额际,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即使因为刚清醒而有些迷蒙疲倦,但丝毫不减凌厉,在扫视房间一周后,渐渐落在身上,雪白的纱布松紧适中的包扎着伤口,连尾处打的结都小心的不咯到身体,可见包扎者的用心和仔细。
韩霁风的手轻轻的抚上那些纱布,眼神有些恍惚,迷糊中他依稀记得一双手在温柔的替他包扎,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诱人的馨香,熟悉而疼痛的感觉。
是她吗?
在眼神锁住躺椅上一条白色围巾时,韩霁风的身子明显一震,黑幽不见底的眼里瞬间闪现一丝亮光,很快,快到捕捉不到那亮光里掩映的是什么,下一刻又被深沉的暗黑充盈,俊美苍白的脸色明显凌厉冰冷了几分。
“少,少爷。你,你醒了?”
李嫂紧张忙慌的推开门,看到已经起身下床的韩霁风,愣了一下,忙跑过来要去搀扶。
韩霁风摆摆手,李嫂停住脚步,脸上有些不自在,眼神不停的四处游移,一副甚是急切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韩霁风拿起一瓶酒走到窗台前,背对着她,问道。
“呃,那个少,少爷,周医生特别交代,你,你不能再喝酒了,否则……”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下去吧!”韩霁风仰头灌下一杯,冷淡道,又低头倒酒,酒液入杯的声响听起来格外响亮。
李嫂讷讷的点点头,转身退下去,只是脚步右下迟疑,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少爷,夫人的电话,说,说要找,要找……”
李嫂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小姐二字说出来,只听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身子猛地绷紧,恭敬的垂下头,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出去!”韩霁风目光狠厉的盯着她,李嫂战兢着转身,看到书房门口不知何时停驻的一抹身影,愣了愣,随即快步的走上去,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催促着她。
“小姐。”何以侬把目光调回来,微微一笑,拉开她的手。
“李嫂,你先下去吧!”
“可是,小姐,夫人的电话……”
“李嫂,麻烦你告诉雪姨,我已经睡了,明天我回电话给她,让她不要担心!”
“小姐,你……哎!”
李嫂知道劝说无用,只得最后深深看她一眼,拉门离开。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韩霁风站在窗前,右手执杯,猩红的酒液更衬得那修长的手指苍白透明,略显凌乱的发丝下,一双属于夜色的眸子,黯沉如铁。
何以侬看着他的背影,修长的腿,宽厚的肩,挺直的弧度刻转着残厉,力显着冷酷。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有软弱的一面,可是为什么,她会在那冰冷的背影里,捕捉到了些许寂寞的味道?
他,会寂寞吗?
他,其实也是孤单的吧?和她一样!
“你不能喝酒。”何以侬轻轻说道,也一步步的移了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很慢,清明的眼睛却始终锁着窗前那抹背影。
“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霁风举杯喝下一杯酒,冷然道,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里翻涌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你不能喝酒。”何以侬依然说着相同的话,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处停下,玻璃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他叠着她,她偎着他。
韩霁风的脸色沉了几分,不再说话,有些气结的又倒了一杯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