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江冲前脚离开了怀山,后脚便见了如之。
“主后在忙?”如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国后,这宫中的许多人称呼也就变了,江冲自然也不例外。
如之抬起头,他正恭敬地站在面前。如今想来,自己进宫与伏旌的缘分到时从江冲开始的。“江总管,你怎么会来?”
“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涉及净身师傅,总归是您家人。江冲便想着与您禀告一声。”
如之命人挪开了眼前的吃食,不紧不慢地擦了手掌,才问他:“我父如今赋闲在家,我大哥也执掌一方,家中之事我是不管了的。”
“是是是,”江冲连忙答话,“我想也是,大师傅与习夫人交往应该也是说些太监的小事,我多言了。”
“我大哥?与习冉……”习冉刚刚暗杀不成,便找上了怀山?
江冲匆匆接话,“无事,无事,都是江冲多嘴。大师傅还有两句话,此去庆龙殿,江冲就不耽误了。”
怀山与习冉走到了一起,又牵连伏旌,如之不得不警惕。“站住!”如之叫住他,“他有什么话要你带给伏旌?”已经不是江冲进门时那无所谓的口气。
“这……”
“得了,你来此不就是特意告我的吗?”
江冲卖乖地笑了笑,也不再搪塞。“是执事司的事……”
“好了。”如之打断他,已经猜出了大概,是怀山有动作了。“江冲,你走吧!”
“是!”
关于怀山的打算,起初如之是没有猜透的。但在盘棱州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却是心知肚明。习冉头顶昂扬的死魂愈渐强烈,已经逃脱不了,至于是谁杀了她,这倒是不好说。
江冲,显然也不是和怀山一条心的。他是要拉上如之做个见证,即便怀山做出大事来牵涉不到他,又确定如之要顾念着情分。谁也不知道江冲到底想要干什么,心机是越发深沉了。
直至第二日,怀山得知江冲变卦,才临时变了主意。顾不上许多,赶在如之插手干预之前,只身将落单的鲍河逼到了那片久经风雨的树林,风吹得厉害。
鲍河一身长衣,脱去了战袍也少了些威武。柱着剑站在风吹春花中,气喘吁吁,他斜眼看着怀山:“竟不知鬼秦还有这样的好手,也将我逼到了穷巷。”
“谣诼,姚怀山。”怀山并不隐瞒,直言身份,却没有说是净身师的姚怀山。二人已酣战数时,旗鼓相当,还起了英雄相惜的感情来。
“原来是谣诼的人,想来你已经得了消息。”
“你果真屠了谣诼?”怀山怒气逼问。
“是!与国争雄,杀戮难免。”他回答得理直气壮,谣诼是无主之地,杀的是井韵的人,他的做法无所谓对不起谁。
怀山挥起长棍,风声肃杀,夹杂起怒语:“你是不错,只是要偿命。”说罢长棍已运至鲍河身后,在结实的身板上触而弹起,挥木成风。
鲍河不及反应,被长棍拍打倒地,谁想到刚刚还攀谈着的姚怀山,转眼就到了身后,给出毫不犹豫的一击。
只是这一棍,鲍河短时间难以再反击了。
怀山再次举起长棍,直奔倒地的鲍河后脑,算是对他的尊敬,交待清楚:“我要杀你,也是习冉要杀你。”
“习冉……”风声很劲,也把鲍河的最后一声衬得清晰,夹杂着杀意:“习冉这个女人,她也敢……”
怀山不管,依然举起棒喝挥下,在长棍最接近后脑的一刹那,是一支鸣箭挑开了它。
“这人,我救了。”随着箭鸣响起的,是一个女声,坦荡激昂,毫阔飒爽。
被鸣箭挑开,怀山不得踉跄几步,顺势稳住手中的长棍,收回立在身侧。鲍河也起身盘腿而坐,显然腰肢软了些。四眼同时看着她单人悍马,执弓奔来,翻身而下。
“二位皆是英雄,眼见可惜。”不等怀山说话,她解下身后套着的一匹马,送到鲍河面前,“人今日是杀不了了,至于这马,你们看谁骑?”
虽是女子,行事果决,也可见出功力。怀山打量起她,估摸着与她一战自己的胜算,是时身后已起了烟尘……
那女子收了弓,别到马上,拱手客气道:“打扰二位了,身后有支小队,也是刚从宗周过来。人非好手,但胜在多数。”话倒是说得客气,也不乏威胁的意味。
怀山了然,“人今日是的确杀不了了。”这女子打定主意了要插手,自己杀鲍河虽有余力,但真有外人加入,便不容易了。再者说她身后还有一对人马,今日已经完全没了胜算。
他收起木棍,不再为难,鲍河此人若今日当真死在自己手上,也是可惜。若没有谣诼之事,说不定他与鲍河还交得上一个朋友,转身向盘棱州走去。
“看来这马,是归你了。”女子对着鲍河,斜眼一笑。却不知自己救下的,是刚刚在谣诼已经交过手的相识。
谣诼小镇里三番两次的易主之事,如今是谁挂旗也要眼见才能确认。
净身师新宅,如之到门口,刚刚遇到归来的怀山。
“你……来了?”
“是,大哥去哪儿了?”如之看着他手中的长棍,怕是已经阻止不及。
如之的探寻太过明显,他收起长棍,放到了墙脚的一边,对如之笑笑说:“你放心,我还什么都没做。江冲告诉你的吧?”她是担心自己的,但现在知道这些也难以欣喜。
既然没做,她想问怀山与习冉到底如何也没有关系了,终究没有开口。如之看着他,毕竟眼前人是陪伴了多年的大哥,她不愿怀山走上歧路,“若你要执事司,我给你。”
“不用了,如今不要也罢。”鲍河没能一举杀死,习冉想是无用了,可是谣诼的难他不能不管。怀山安慰地笑笑,“如之,我要走了,你的大婚我就不去了。”
“要走,你要去哪儿?”
呼啸的风已停,怀山独自进门,没有相邀,只留下两个字:“谣诼。”
从哪里来,还是该回到哪里去的。若是人人都要争谣诼,那自己便早早掌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