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玉的墨韵堂被一把大火烧了,距离最近的地方是习冉的沉香榭,其实她本可以让江冲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两夫人之间也并不十分熟悉,珀玉依然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如果她搬去是抱着探查审视习冉的意味,为什么伏苓依然没有得到及时的帮助,倒让她自己所做的一切好意都成了别有居心。
来回踱步中,我是珀玉。听说伏苓公主依然受困,我亦不得其解。特别是如之,她现在是最让我担忧的一点。其实细数我们见面也不过两次,甚至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总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从仅仅有过的两眼缝隙中,我认定了我们的缘分。
有些人,就是天生所有的缘分。
知道伏旌将大权交到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手上,我并不意外。如之的机灵不在她的外在,发现这一点我还是通过伏旌。公主受困一事,我本想帮她,因为自己是宗周来的公主,就算为此做点什么也不至于让人怀疑。看管习冉,不让她加害伏苓,既是为了鬼秦,也是为了宗周。
在这个过程中,习冉安安分分地连一封信都没有送出去过,而我自然不会多做什么。可是伏苓无人施救,纵然有大哥的手段,也得是鬼秦国内有人打乱如之的安排才好。
这个人,自然是她身边的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现在如之必然是怀疑我的。今天,她要见我,便是对我有了疑心了,要如何解释?偏偏还是在习冉的沉香榭中……
我未曾想她只身前来,手中折了一枝木槿,提来一个食盒,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来头。那枝木槿盛放了三朵紫花,在这样明媚的日光下,不减妖艳,让我一时看得呆了。是巧合吗,她怎么知道那是我最钟爱的一种?
“珀玉,你要吃点东西吗?”她径直走过了习冉的屋门,就像一个老友一样走近我的屋中,在桌上放下了那个棕色的食盒,没有一点客套。又把那支木槿递给我,“路上见它开得美艳,便折来送你。”
我一时竟不知先答她的话还是要先接过来了,如之难道不是质问我来的吗?
“那就先放着吧,我待会找个花瓶插起来。”
她太过亲和倒显得我拘谨了,明明这是我的地方,如之这些举动反倒显得我是个客人,可她一点都不让人感到不适。
“我带了花煎,你大概是没有吃过,要试试吗?在吃这件事上,可没人越得过我。”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拒绝不了她的好意,微微点头。接过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口中,“竟是木槿?”
“啊,”她显得很高兴,“你吃出来了吗?”
原来那枝花真的不是巧合,她是特意折来送我。三年来鬼秦的任何一人都没能发现我的喜好,包括伏旌。与如之不过见了两次她就知道我喜欢木槿花?是我大意疏忽还是她精细过人?
但看着她一脸的欣喜,我却有着一种小人之心的愧疚,怎么能对这么明媚的笑容做出如此阴险的揣测呢?她是真的为我的发现感到惊喜。
“根据我多年吃遍的经验,这可是我自己思量出来的吃法,你是尝试的第一个。”她得意地看着碗中不多的糕点,我才发现已经所剩不多了,她吃得比我还要高兴。
不禁一笑,怪不得伏旌会喜欢她!这样真实的性子……
“珀玉你喜欢吗?”
我本是沉静的性子,不爱多言。看着她的殷切也单单吐出两字,“喜欢。”
大概就是因为宫中的女人没有谁可以做到像她一样吧!不论什么样的情况下与她相处,她都会让你觉得很舒服。这就是毕如之独有的魅力,我亦无法拒绝。
“喜欢就好,这是感激你的帮忙。”
“我并未帮你什么。”
如之轻轻一笑,“所以说这是没有分量的感激,至于这个,”她再次拿起那支木槿,“才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物。”
“礼物?”我看她准备得这样周到,羞得形秽,“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你不是和我一起吃过了吗?我啊,平生最喜欢吃,这个礼物好极了。”她大方地化解我的尴尬,还不着痕迹地宽慰,看着手中的木槿,这可算是旁人对我难得的好意了。
“我从未害你。”再次感激,我觉得自己应该坦荡地说出来,虽然如之细心体贴,但若是这样的情况我还要她费心猜测,就的确不应该了。“你信吗?”
她盯着我的眼看了一阵,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慢慢展开了眉眼,“你若说不是,我就信你。”
那就好,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话真假如何,但我当真了。“如之可考量过身边人?”我知道说这样的话她不会高兴,但这是事实,她既然怀疑我,便是身在其中没能看透吧!作为答谢,我该提醒她。
长久的停顿,她不再说话,突然长叹一口气,应该是整理好了情绪。“花煎给你留下,若是还想吃便差人找我吧!我再给你送来。”她没有对我的提议说些什么,可明明是生气了。如之太重感情,或许她根本不愿意把这样的事情与她身边的人联系起来吧!
“好。”送她离开,看着那支木槿,我突然觉得应该做些什么。那样与世无争的边珀玉,以后都很难再有了。
“哦?这是主上的御史,怎么到了我沉香榭也不知会一声?”她正要离开,正巧遇上主人习冉,连井齐心也在。
“珀玉立了功,御史自然是来见她,见你做什么?”井齐心讽刺地接住习冉的话,还是这样尖刻,只针对习冉。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习冉已死,她是世间唯一还记得习冉的人。
如之定定地站着,不理会她们。我只好打着圆场:“井夫人错了,珀玉刚刚遭难,实在没有功。”
“是吗?我看你把习冉监视得挺好的啊?”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露骨地当着三人的面指出上不得台面的阴谋,只是笑笑。
“三位夫人既然有话说,如之先走了。”如之冷漠地看着我们的角逐,没有插手的意思,与刚刚见我时的热情判若两人。她已独自离开。
“这位御史可难咯!”井齐心感慨着也走了。
我含笑不语,从来不是多言的性子。“叨扰习夫人了,墨韵堂已在重修,珀玉感激收留。”对井齐心说的监视之语,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