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梦
从小父亲在家的日子就很少,向来她都是独自生活,如今突然融入这个家庭,她感到欣慰。也许,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也许,她清楚这个梦就快醒来。在还未醒来之前,她希望自己能为同样沉迷在梦中的他做些什么。
对!这种生活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只能在梦中。她,堂堂亚威市重案组组员,事业心大于一切,发誓要倾尽所能,为需要她的人民办事。她更要成为一位执法如山,两袖清风,始终站在人民这边的真正刑警。选择刑警这条路,她无怨无悔,付出生命,亦会心甘情愿。
而今,她宛如素手红颜,做一个甘于享乐的小女人。没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只有最平凡的生活。早晨,亲自做好早餐,为他打好领带,微笑着送他出门。接着,细心的收拾房间,将每一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无半丝灰尘。然后洗洗衣服,修理花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最后,悠闲的准备晚餐,当忙着做好他最喜欢吃的饭菜。当,一切准备好,欣喜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急着跑到门口。耐心的倒数着时间,听着他渐近的脚步声,数到最后一秒,他如约推门,她如时拉开那扇门。宛如所有妻子迎接丈夫那般,甜蜜的笑脸,细心的侍候,能拂去他心中的不愉快。
接过他手中的包,替他脱下外套。在他惊愕中,挽着他的手臂,来到那桌香飘四溢的饭桌前。
这样的生活,他们安静的过了五天。
褪去平日的冷漠,那张温文儒雅的脸,带给她的,总是最柔和的赞许和期待。眸中再无阴霾,彷如秋日放晴的天空,洁净无比。
淡化曾经的睿智,她化身最善良的贤淑妻子。穿着简洁的居家服,一言一行,都带着使人迷恋的温柔。浅浅的梨涡,印在她掩不住芳华的绝世容颜之上。
“乔阳,姑姑,怎么还没有回来呢?你打电话问问吧!”她将他的包拿回房间,回到饭厅,发现姑姑还未回来。摆好碗筷,对着正斜靠着门沿盯着自己的任乔阳说。
“姑姑今天和她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可能忘记时间了,等等吧!”他随口答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嗯!”她的目光越过他,发现外面正刮着大风,窗户未关,卷着窗帘不住翻飞,客厅里也有东西掉落。她抬步,正欲与他擦身而过,他突然拉住她的手……
“呃?”她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你俘虏!你说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用力一带,她一个不稳,被他牢牢的搂在怀里。
她并不是那种娇小的女子,也许是因为身为刑警的缘故,她身高一米七几,比身高一米八几的他矮不了多少。他的下颌刚好抵在她的头顶,摩擦着她泛着清香的发丝,他有些醉了。
听到这句暗含着多种情绪的话,她的心也无法平静。放在他胸口的手,渐渐紧握,在他看不到的瞬间,她的眼角划过一丝泪痕。
这个梦,原来如此短暂,这么早就要醒来么?
“如心所想!”沉默了许久,直到感应到他微微的不悦,她才轻轻的吐出这句话!
“是吗?如心所想?”他重复着她的话,慢慢的放开她,当脱离他的怀抱,她的心,突然空荡荡的。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他话锋一转,气息忽然怪怪的。怎么感觉不对劲?
“我怎么知道!”出于天生的敏锐之气,她急着退后一步,却还是晚了。逐渐放大的那双眼睛,正戏谑的盯着自己,危险的气息,来自此处。她被他逼到墙角,卷缩在他控制的范围里,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抬眸凝望着他。
“那我告诉你……”他嘴角的笑意,更浓,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间。她体内淡淡的味道,诱惑着他。
他的唇,就快碰到她的花瓣。她无视内心的悸动,缓缓闭上眼睛。
他既然想要吻她?
“咳咳!咳咳……”
就在他快吻到她,冷不然,被这样一道无情的咳嗽声打断。
发现正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他识趣的放开她,无所谓招呼自己的亲人:“姑姑!”
她轻轻的松了口气,脸颊红晕未退,只得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不懂事的孩子,是不是故意秀给我这个老太婆看?反正我现在一个人生活的无聊,要不尽早生个孙侄儿让我抱抱?”本来是无意间闯到这暖昧的一幕,见打扰他们了,任池英这个长辈也不想小辈难堪。板着脸训斥,最后却宠溺的笑了。
“姑姑,你不要误会,其实我们……”早察觉到任池英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但是,也不至于改变到突然想抱孙侄儿的地步吧?她赶紧解释,想澄清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
“都跟着我叫姑姑了,你还想和我划清界限?”听到任池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句话,任乔阳的眉皱了皱,却只有那么一瞬间。转眼,他反而奸笑着凑近陆亦寒,神情无比暖昧。
“你……明明是你让我这么叫的,怎么反过来怪我?”纵然是重案组的人,此刻,遇到这种事情,遇到这种“无赖”。她却无法镇静,柳眉一扬,理直气壮的反驳。
“哦?是吗?这么听我的话?姑姑,在任家,是不是只有丈夫才能如此命令他的妻子?”任乔阳忍住想笑的冲动,故作惊讶的侧头询问自己的长辈。
“对!作为任家的媳妇,这是必然的一点。”任池英点点头,表示他说得不错。
“那么,陆亦寒小姐,你是渴望当任家的媳妇咯?”任乔阳装腔作势,扬扬眉头,得意的下定论。
“胡说!谁愿意做你的妻子!你就自恋吧你!”
“哈哈!姑姑,你看她脸都红了,却死不认账!我可没有打算聘请女佣,太太嘛,倒是可以考虑!是不是,姑姑?”
“是!这个太太姑姑也满意,那么,找个机会,就把喜事办了吧!我们任家从不讲求门当户对,合适就好!对了,乔阳,反正小寒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你明天陪她回去将她重要的东西取来,以后就不用回去了。我这两天就去找人挑个好日子!这个侄媳妇,姑姑甚是喜欢。”
“遵命!姑姑!”
“你们怎么都不征求我的同意?我不同意!”
“哈哈!你不同意都不行咯!”
“任乔阳,你……”
当她还沉浸在这快要破灭的幻梦中,一个电话,终于将她从这个梦境中拉出来。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同样是新的一天,当她送走任乔阳,姑姑果真出去找人选日子。而她一个人返回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我是庄白!”
电话另一端,传来亚威市重案组组长,庄白沉不住气的迫切声。
果真,光阴如箭,日月如梭,转眼,已是寒冬来临。这一年,只剩下末梢几十天!而当日她信誓旦旦接下的案子,还未破解。
暮秋的这一月,她在幸福的梦境中度过,绝缘现实。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到梦醒之时,她才从庄白的口中得知。
“亦寒,自从你那日出事之后,我们便暂时与你断开联系,为的是不愿任乔阳怀疑你。可是,后来,我们经过调查,发现其实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你之所以会出事,全是因为他。”
“不!组长,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一切都是江飞的主意。”
“亦寒,你到底怎么了?居然徇私为他讲话?你可知道,这段日子由于无法确定你的安危,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结果,迫使X集团在亚威市肆虐危害许多无辜人。多少家庭,因他们的参合,而被毁!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人民,不是容忍他们受到伤害。”
“……”
“而任乔阳,并不是你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他有着几重身份,据调查,他和江飞有可能是同谋。而威阳集团,并非正当公司。我派专业人士查询过,威阳集团这几月有大笔账目出入来路不明。经过我的核算,那几笔账目的钱,正好是相对应X粉运入的时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想你心里很清楚!”
“你继续潜伏在他的身边已经无用,在他无法察觉到的情况下,你快点回来。否则,你可能还会有危险!另外,元旦期间,X集团有大的行动,据可靠消息,他们会借助人流高峰时期,有一场大的交易活动。我们要赶在那之前,找到所有证据,抓捕江飞,瓦解X集团。”
“还有,任乔阳一直认定你父亲是害死他父母的真正凶手。亦是怀疑重案组是因包庇你父亲,才故意延迟破解三年前那桩血案……”
“我父亲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组长,你要相信我爸!”
“我当然相信陆尚秋组长不是凶手!但是,三年了,我们依旧无法给被害人一个交代,你认为,他会相信吗?”
“我一定要替爸洗涮冤屈!他是无辜的!”
“行了!做人,要量力而行,我们虽然身为刑警,却也只能做力所能及之事。这件案子已经三年了,都无法破解,你以为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说破就破?还是先破解手中案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组长!”
“亦寒,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为了避免有些事,你只管负责江飞,任乔阳,交给我负责!三天后,你归队,我们一起策划详细的行动方案。”
“是!组长!”
“唉……难道你也无法抵抗豪门的诱惑,执意要往里跳?”
心事重重,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先前与庄白相见,交谈的那些话犹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有些想要刻意忘记的事实,原来根本无法忘记。
他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是潜伏者,也知道她是陆尚秋的女儿,却装作不知。她从一开始就清楚他对自己好带着目的,却无法做到拒绝。
她曾答应父亲,有机会要替父亲弥补他曾经犯下的错误。所以,暂时,她不想用刑警的身份去执行她的义务,只想用朋友的身份拯救他,不让他误入歧途。难道,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吗?
“行了!做人,要量力而行,我们虽然身为刑警,却也只能做力所能及之事。这件案子已经三年了,都无法破解,你以为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说破就破?……”
而庄白声色严厉的这几句话,使她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来,自己居然一直如此自以为是,如此高估自己。她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难道,真的是她太自负?
当日不顾阻拦,信心十足的接手这起案子,扬言一定能够破解。可如今呢?只是找到江飞,其他的,毫无进展,她有何颜面自信能够破此案?还能还自己的父亲一个公道?
强忍住快要涌出的眼泪,淡然的望着天边的云彩,想要忘记先前与庄白的对话。可是,那些话,仿佛故意要刻在她的记忆里,她总是忘不掉。
对自己要有信心,她不停的这样安慰自己!
“作为刑警,一定要具备三心:细心、信心、恒心。倘若做不到,恐怕连一件小案子都无法破解。但是,只要有这三心,就不必担忧,你总能行的!相信自己!”
昔日父亲孜孜不倦的教导之语,忽然在她的耳边回荡。
快要溢出的泪,被无形中的力量吞噬。目光,突然如此坚定,彷如一团燃烧的烈火。如果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她怎么可能会成功?
父亲所说的三心,她自问自己都具备,那么,到底是什么阻碍着她的脚步?她不明白!
“唉……难道你也无法抵抗豪门的诱惑,执意要往里跳?”
心中一惊,她蓦然顿住脚步!庄白最后自语般的那句话,陡然闯入她的记忆。难道阻碍她前进的竟然是……对嫁入豪门的贪恋?
不可能!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她从未想过要舍去刑警的身份,甘于平静,去当什么富太太。
那,根本就不是她所追求的,她发誓!
“沐桑小姐,道上一声恭喜!乔阳,你小子挺快的嘛!已经开始选钻戒,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到时候可别忘了我的那杯酒!”
突然,她听到江飞的声音!
虽然隔着一扇玻璃门,但是,她依旧听出那是江飞的声音,不会错!侧目望去,耀眼夺目的钻戒,在灯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无敌的诱惑力!
她的目光定住,看到的却不是那些璀璨、价值连城的昂贵钻戒,而是他的身上!听到的,不是里面幸福恋人的打情骂俏之声,而是他平静却如刀一般锐利的那几句话:
“江飞,你错了,这枚钻戒不配戴在如女王般高贵的沐桑小姐玉手之上,它太卑微!但是,赏给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正好与之相配。刚来之时装的多么的清纯、高贵,终究是俗人一个,抵不过金钱的诱惑。我就那么微微的使了点小计谋,陪了她几天而已,她居然死心眼要跟着我!唉……你说,我是不是得接受啊?”
“可是,乔,她可是你仇人的女儿,你就不恨她?”一个娇媚的发嗲女声插进来。
“恨?恨,能吃吗?我就要慢慢的玩弄她于股掌间,慢慢的折磨,让她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欠我的,如此‘轻松’的偿还,是不是很幸运?”
……
她不住后退,心,仿佛被一把无情的刀,一刀一刀的割着。胸口,有一团气堵住,她快无法呼吸!扶着墙壁海报上那颗微笑的“心”,她的心却在滴血,一滴一滴,渐渐越积越多,一颗血淋淋的心,在她的指间哭泣。
冷!痛!扶着墙,无助的缓缓下滑,手脚冰冷,额头冷汗直冒。
“小寒,你怎么在这里?你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在她无助的蹲在墙角,痛苦的捂着胸口之时,任池英正好路过。见到她面如死灰的样子,任池英当真吓了一大跳。
她咬着唇摇头,茫然的望着她:“姑姑,先送我回去!我可能是身体还未复原,累了,休息片刻,便会没事!”
“好!来,我扶你!”任池英想想也觉得应该是这样,逐不在多问,想着先将她送回去,然后找医生看看。“小心点!”
“嗯!”没有人注意到,扶着墙壁的那只手,指甲全部被折断,刺入肉掌,溢出殷红的血。
当完全站起来,她忍不住最后回望一眼,好似要确定一下。
可是呢,她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人兴致勃勃的挑选钻戒,听到的,依旧是他“最完美”的“告白”。
蓦然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
正在给即将成为他“幸福”妻子的女子挑选钻戒的他,似乎觉察到有异样。忍不住回头看看,也许是错觉,他好像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再仔细看看,想要确定一下,当一辆轿车疾驰而过,她的影子融化在空气中。仿佛,不曾出现过。
他暗自摇头,笑自己太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