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回来了,后面跟着两名仆役,各自手持一个木质托盘,其中一个摆放着一个陶罐和四个陶杯,另外一个则是堆满了肉脯饭团。两名仆役放下托盘,随后退出了营房。章邯对四人说到:“军中比较简陋,各位先将就着来点茶水点心。”
“麻烦章大人了,我们就不客气了。”四人拱拱手,刚才那餐还没吃够,四人毫不客气的吃喝起来。
“哎呀,再说大人就折煞在下了,就叫我主簿吧。”
“那麻烦主簿大人把附近这些遗弃城堡的资料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我们想多了解一下。”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看着章邯开始从堆积如山的档案中开始寻找资料。章邯一边找,一边将挑选出来的竹简递了过来,嘴里说到:“哎呀,这里的档案实在是太多了,我虽然都分门别类了,但还是难免有一些放在其他地方了。”
看着章邯以极快的速度不停的取出竹简,既展示了对档案室的熟练掌控,又不经意间显露出不俗的武功底子,四人默契地展开了一轮吹捧。
“主簿大人这一套手法也是绝了,如果换做其他人,我敢断定肯定做不好,昏头转向不说,丢三落四却免不了。”
“主簿大人管理档案实在是屈才了,依我看,可以考虑看看军队的后勤管理,或者帮王室管理私库啥的,嗯,少府这个职位不错,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主簿大人的身手看起来很不凡啊,以前领兵打仗的时候也是常胜将军吧?就因为年纪大了一点就转作文职,太可惜了啊。”
“没事没事,如此身手将来必有出头之日,说不定有一日主簿大人统领几十万大秦军队,横扫六国呢。”
一番恭维还是能起到作用的,章邯略微红着脸,拱手说到:“各位特使抬举了,在下对目前这份工作还是挺满意的。今日承蒙各位贵言激励,不论将来能否重返战场杀敌,在下都会感激不尽。”
章邯拿出最后几卷看起来颇为残破的竹简递给众人,“这几份文档是我军当年在敖仓缴获的,里面记载了很多魏国在敖仓的人事资料,虽然里面很多人可能战死了或者逃回了魏国。但我想,要想在如今的敖堡站稳脚跟,还得是曾经的敖仓老人才行把?”
说话的功夫,有关附近遗弃城堡的竹简都已经全部摆上案头了,汤扫了一眼说到:“老规矩,分四份,开始吧”。说罢拿起一份竹简,摊开翻看起来。
“各位请便,我出去安排一下各位今日的晚膳和住宿的营房”。章邯说完便欲离开,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回来说到:“哎呀,忙起来差点忘记了,今天正好是联谊的日子。”
章邯解释到,军中每旬第三日是例行小宴的日子,所有未出征和或不需要担当巡逻守卫战备任务的将军都会受邀参加。
当然了,军中小宴,那是无法和咸阳的达官贵人参加的奢华宴会相提并论,只是酒菜比平日里丰盛一下而已。
不过更重要的是提供了一个固定时间的交流机会,同辈之间的交流,前辈提携后辈,新调来的将领结识其他人,新人融入新环境,等等。
这里既有兵法的交流和辩论,也有感情的沟通和共鸣,战场上压力的释放,上下级之间难得和短暂的拉近距离,当然了,也发生过醉酒之后袍泽之间拳脚交加、小将失礼、老将失态的诸多小插曲。
章邯特别提醒到,小宴的大帐里,军法会略微宽容一些,只要不是太出格,一般都会得到赦免。当辛问什么样的举动才算是出格的时候,章邯笑而不语。
当众人跟着章邯离开档案室,朝着宴会大帐走去的时候,已是酉时时分了,正好下过了一场扭捏许久的暴雨,天空好像用薄绢仔细擦拭过一样干净无比,然后有些地方又被人重新涂上了胭脂,红彤彤的。宴会大帐在大营的另外一角,沿路经过了诸多的行军帐篷,一列列巡逻队手持明亮的长枪喊着嘹亮的口号从他们身前身后经过。
终于来到了宴会大帐门前,大帐四周都站立着守卫的士兵,章邯朝守卫头目点点头,指着身后四人说到:“这四位大人是从咸阳专程过来观摩大营的”,头目连忙侧身让开入口,几人鱼贯而入。
进到大帐,只看到诸多仆役正在忙个不可开交,和寻常宴会不同,这里没有设置主座,也没有主座两侧的两排客座,所有的几案都摆放在大帐四周,上面已经摆满了多种样式的器皿,有陶罐、钟、鼎、铜盘,还有剩酒的木桶。
章邯带着他们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说:“军中日子过得清苦,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最喜欢吃的就是各种烧烤:烤乳猪、烤全羊、烤獐子,炖肉也是很受欢迎的,炖肥羊、炖猪蹄,牛肉还是做成酱牛肉最好吃,埋在土里做出来的烧鸡。”
“对了,三川郡就是河流多湖泊多,盛产各种肥美的河鱼泽鱼,我个人感觉比咸阳的鱼好吃,刺也少得多。素菜方面,有各种青菜白菜,乱炖在一起。”
“主食有饭团,嗯,这种食物叫锅盔,是长平之战的时候发明的,面饼里面夹着牛肉羊肉,又香又好吃,行军打仗的时候带着它,不用生火加热,就着一点山泉水就可以吃了,方便。”
“酒呢,都是洛阳那边酿的,据说是周王室的秘方,但是喝起来太寡淡了不过瘾,不过在军中喝正好,不容易醉。”
他们闲逛的功夫,将军们三三两两的都来了,也许这里经常有新人出没,所以见到众人也不觉得奇怪。有人远远的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了,有的干脆望了一眼后就扭头找旁人聊起天来。
偶尔有一两个过来和章邯打招呼的,章邯就引荐四人给来人,说是咸阳过来观摩大营的,又给四人介绍说这是某某将军,哪里人,打仗如何如何了得。来人有的哈哈一笑,有的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回头找熟人去了。
等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进来一个传令官,大声说到:“蒙武将军今天有紧急军务要处理,不过来了,大家开宴吧”。
诸将立马开动起来,有的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剑,直接割下整只烤羊腿就大嚼起来。有的慢吞吞的从鼎中捞起炖肥羊到陶碗中,然后用筷子慢慢吃将起来。有的啥都不吃,直接拎起小的陶罐喝起酒来。
章邯说到:“都是军中粗人,几位特使不用客气,也开始吧。”章邯走了开去,叫了几名仆役,用托盘盛了一些食物,让给有事未曾来赴宴的几位将军送去,随后又亲自托着一份食物离开了大帐。
众人自打离开咸阳之后,这几日在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吃携带的肉干饭团,偶尔路过大城市上一次饭馆也是匆匆吃完就上路,进营之后虽然吃了两顿也只是充个饥。于是如今也无需客气了,放开手脚准备敞开肚子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