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余生是他的一生。
01
他们不知道该去向何方?漫无目的的沿着马路一直走。没走多久,就走出了住宅区。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天冷的缘故,小镇的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依稀可以看到街道两边一些搭着小摊在卖年货的人。
沐余生以前是极不愿意出来的,外面真的太冷了。她没有什么烂漫的情调,什么手捧雪花在雪中慢舞,她连想都没想过。
她习惯了规规矩矩,不越雷池。就连与别人相处时,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怕一不小心就破坏了这段关系。
空中渐渐飘起了小雪,沐余生伸出手正好接住了一朵雪花,一股冰凉从手心窜到胸口。手心的温度相比较雪的温度还是太高了,没一会儿,它就融化在了她的掌心中央,成了一小滩冰水。
她盯着自己掌心。它是死了吗?应该没有,雪成了水,它是以另一种形式活了下来。在另一个冬日,它会再次苏醒,成为冰。人是怎样的,人死了,会不会也能像冰一样成为另一种形态存在,在某个适当最好的时间回来。沐余生把手倾斜,冰水缓缓流走。掌心处留下一股水流的痕迹,他的痕迹在哪里?
沐余生看了看身旁的人,她想,如果他还在,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一定会是他。他会揉着她的头发,她一定会笑得比雪莲花还美。
如今她只能苦笑。然后再望一望苍白无力的天空。
就像她的余生一样苍白无力。余生她可以张望什么,未来可期吗?
“这里其实并不是个好地方,怎么来这里。我怕你到时候会发现这里没什么值得你写生的。”
易始年转头看着她,沐余生没有回过头去看他。
“我相信会有的。这世界上有无数个好地方,我却来了这里。它就值得。冷吗?”
沐余生的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
“不冷。”
“你哥对你真好,事无巨细。”
“他的确是个细心的人。应该与专业有关吧!他们学电子工程的总是严谨得很。”
“阿姨在这附近上班吗?”
“她在镇上的一家电子厂上班。不怎么远。已经很多年了,电子厂的活很累,有时候还要上夜班,她真的很不容易,一个人养我长大。我真的很想给她一份很好的生活。”
易始年没有立马接话。眉头皱了皱。
“你父亲没有再管你们了吗?”
再次沉默了。
十年过去了。不知道父亲对她的恨意有无消散一点。有时候她很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绝情,退一万步,她还是他的血肉。
每当想到这些,她就更恨自己,更愧疚身边的人。她想要哭,她就想流泪。
那件事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岁月会是忧郁、痛苦、内疚、悔恨的时光。会一直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挣扎着,每一天。她一点点往下陷,终会有一天淤泥会掩盖她的头顶。
越想越害怕。
02
雪下大了。一片片的雪重重的砸在她的身上,她根本躲不开。
易始年拉住沐余生的手臂。
“余生,不管怎样,你很坚强。遇见你,是一生的幸运。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一个准备这辈子将就的人。怎么过,过不过都无所谓。是你,让一切不再一样。我喜欢你的不完美,喜欢你的所有残缺。我想,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
易始年把沐余生的手放到他的胸口。
大手包着她的小手。
她的手比想象中还要冰凉。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沐余生的整个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她不敢动,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她慢慢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他安然温柔的模样依旧如此美好,浓密的头发上停留着一片一片的雪花。她很想伸手把那些雪花挥下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易始年,阳光明亮的笑眸底下好像漂着忧愁的浓云。沐余生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他,他的某些部分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带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感。
原来他并不完美。
原来他也会有一闪而过的痛苦。
她感觉到了。或许是她错了。她一直有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沐余生只看到了易始年的美好。
又或许是他故意让她看到了美好呢!
她想不明白他的深情温馨的告白为何夹着着久远的痛楚和沉重的决绝。她不过是人间一个平凡的人。她喜欢她,应该比他早,从第一面见到他。很多时候在他面前她总是带着点自卑。她可以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
“一生?你确定?我们认识才半年,你没有见过我所有的样子。也许只是那些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样子还不算太差。往后的日子你一比较,你会发现我没有哪里好。我不喜欢一生,因为其中一个人不在了,那就不叫一生。”
易始年向她走近了一步,微微低头。一些雪花落在了他们之间的地面上
。
“余生,相信我。”
沐余生伸出另一只手挥了挥他头发上的雪。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易始年也跟着笑了起来。
雪还在下,那一刻值一光年。
沐余生快速的收回被易始年握紧的手,刚刚冒出头的手指甲在掌心来回奔跑,易始年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未消退。
沐余生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耳发,好像是屏住气在说话。
“外婆。”
一个穿着红黑色花大棉毛的老妇人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们的跟前。
“我就说是你。我怎么会认错。外面冷死了,你在瞎跑什么呀!”
宋老太太皱了皱额头。
宋老太太的旁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女孩留着乌黑的学生头,个子挺高的,长得清秀漂亮,额头上有几颗青春痘,但依旧不影响她的漂亮。女孩叫宋默默,是宋楠哥哥的女儿,也就是沐余生的表妹。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姑姑说你回来了,我就拉着奶奶来看你了。”
宋默默的脸上挂着微笑,嘴角有两个好看的梨涡。特别像在清水里泛起了涟漪。
“回来两天了。这是我的同学易始年。这是我的外婆和表妹默默。”
易始年笑着说:“外婆好,默默好。”
宋老太太慈祥中带着点严肃,说:“你好!你们这么冷出来有什么事吗?”
“外婆,我同学是从外地到我们这边写生的,我带他在这周围转一转。”
“写什么生?”
“奶奶呀!就是画画。”
宋老太太皱了皱眉。
“你们年轻人就会赶时髦。什么写生,真是的。那你们去吧!”
易始年连忙说:“外婆,我们出来挺久了。一起回去吧!”
“那好吧!怪冷的。”
一路上,宋老太太问了些沐余生在学校的情况,沐余生很耐心地讲解,气氛一时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