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雨中的景物都变得朦胧不已,依稀只有一个轮廓可分辨。不远处的森林在雨中轮廓仿佛张开大口的狰狞巨兽,一条笔直的官道直入巨兽口中,反倒像从巨兽口中伸出的舌头。
“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辆灰扑扑的青蓬马车在雨中飞奔,马铃声飞溅,又很快被雨声压下。
官道旁的茶肆中,老板听着外头雨声,百无聊赖地翻看话本子。今日大雨,没人会选在这种天气出门赶路,除了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客。茶肆里客人了了,只有两桌人。老板翻看着话本子,但很快耳朵就被客人交谈讨论的内容吸引而去。不过更快的,老板又开始翻看话本子。
时下大事无非几件,其中众人讨论最多的是沐恩侯府小姐、白相爷府上大小姐还有工部尚书柳大人之女在京郊竹林寺失踪之事。茶肆老板招待来往客人,消息也算灵通。三府大小姐失踪一事又有了新进程,那些人的消息明显滞后了,现在已经抓到谋害三府大小姐之人,正在大狱里拷打,逼问三府小姐的下落。
不过片刻,他们议论声又将茶肆老板的耳朵吸引过去了。
“据说,这是柳家大小姐使了钱让鹰帮的人做的。”客人甲说。
“鹰帮?你说甚笑?谁不知鹰帮近日正和黑虎门纠缠了结恩怨,哪里来的胆子和空闲去接这种诛九族的活计?”客人乙反驳。
“若是钱使够了呢?”客人甲冷笑,悄悄给客人乙比划了一下,“这个数。”
“啊,这么多……”客人乙被这个数字惊呆了,换作是他,也顾不得会得罪些什么人了。客人乙赶忙又问:“你如何知道的?”
“我大舅家的二小子的六叔在顺天府大狱里当差。”客人甲得意地道出自己的消息来源,继续道,“柳家大小姐的麽麽已经招了,但死不肯承认是柳家小姐指使的,只是这么大一笔银子,哪里是一个麽麽拿的出来的?这是在主家干十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啊!”
“啧啧,什么仇什么怨啊,要这么去整沐恩侯府和相爷府的小姐……不对,柳家的大小姐不也失踪了吗?”客人乙问。
“柳府小姐是畏罪潜逃!你可不知道,柳府小姐有多狠毒,据说前段时间还把白家小姐推道了湖里,没淹死她,才又来了那么一出。只是沐恩侯府家的小姐可怜,被牵连了。”客人甲感叹。
“如此说来,那白家的大小姐定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不然人好端端的害她做甚?”客人乙断定白府大小姐也并非善类。
“谁知道呢?那些高门大院的,门一关谁知道里头有些什么肮脏事……”
茶肆老板听得走神,没注意到一辆青蓬马车冒雨前来。等老板注意到时,茶肆中的另一桌人已经起身往外走去。看样子那两人是在这里等这马车的,老板又坐回去了。
那是桌客人是一个黑脸络腮胡的魁梧大汉和一个娇娇小小的娘子,两人穿着打扮皆是一副江湖客模样。他们走到马车处,并没有着急上去,黑脸大汉转头往马厩去了,那娘子和车上下来的人说着话。没多会儿,黑脸大汉牵来一匹马,三人合力将马匹换了,黑脸大汉和那娘子跳上车辕驾着马车冒雨而去。
茶肆老板愣愣地看着他们极快地换了马换了人继续赶路,略一思量,脸色大骇。
……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马铃声飞溅。
大地仿佛在摇晃。随着意识逐渐回归,一股晕眩感直顶脑门和喉咙,白秋絮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呕——咳咳咳……”
腹中食物早变消化殆尽,呕也呕不出个什么来,只是这股难受的感觉刺激了她的感官和头脑,白秋絮逐渐清醒过来。
她眼前一片昏暗,隐隐约约看见这是一架小马车内部,马车里还有两个人。白秋絮动了动脑袋,脖子上立刻传来剧烈胀痛感,疼痛让白秋絮又清醒了几分。腿和胳膊被绑起来了,她被人随意塞到了马车里,嘴似乎也被人用布条勒着,白秋絮感觉到有什么抵住了舌根,无法开口说话。
记忆涌来,白秋絮回想这几日做得事,在记忆中慢慢搜刮着,也理清了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她们第一日午时到了庄子上,庄子位置清净,依山傍水的,风景很是不错。她们安置后各自歇息。
第二日,在庄子上跟着佃农摘果子打鱼。白秋絮学得快,没几下就掌握打鱼要领,看得楚沐嫣目瞪口呆。
白秋絮觉得,抛开文武官家的成见来看,武将家的女孩儿意外的简单率直,纯真可爱。楚沐嫣也直言不讳,本以为白秋絮是个只会同她讲规矩的小老太,没想到白秋絮学起玩儿来比她都快。
第三日,她们相约去上香。那果然是个小寺庙,位置幽静,香火旺盛。美中不足的是遇到了柳姿紊。柳姿紊似乎是冲着沐恩侯府来的,苍蝇一样巴巴地往楚沐嫣身上凑。
上完香,留在寺里吃斋饭。试毒的婆子一一尝了她和楚沐嫣的饭食,还夸赞了一句寺里的素斋比起皇觉寺也不差。
饭后依稀又些困倦,没过多久,她们就寻了禅房午睡。
一觉睡到了现在。
白秋絮借着昏暗的光,从衣裙上分辨出另外二人一人是楚沐嫣,一人是柳姿紊。她们三个缘分当真不浅,连被强人掳走也都在一块。
马车也不知是在哪条路上,跑得飞快。这马车也不似公侯王爵家中的马车,大府邸里的马车都厚重,马车少摇晃跑得稳妥却不快,这应当是外头常见的青蓬马车,小巧轻便又结实,换上一匹良驹便能跑得飞快。
这也不是在官道上。官道平坦,但此时马车摇晃颠簸,显然路况并不好。
外头除了成串马铃声,还有雨声。雨势不小,或许雨后成涝,不仅车辙印子不好找,朝廷也没有多的精力来寻找她们三个的下落。
此去,不知何往,凶多吉少。而回家路更渺渺。绑架贵族女子,是诛九族的大罪,此刻犯事者定然远远逃遁,负责处理她们三个的人也不会敢将她们示于人前,更不敢卖了她们,最有可能的是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悄悄结果了她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