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和周家离的很近。
严景意之前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放下周岸了,他们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也都一笔带过。到了这里,这个锁着她整个青春的街巷,桩桩件件,强势的浮上心头。她下意识要抵触,这种感觉尝过很多次,滋味并不好受。可是那些人,那些事,趁着她出神的空隙钻进来,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赶不走,逃不开。
“小意。”
“小意。”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严方樹已经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喊了一声见她没反应,拍了拍她的右肩。
严景意这才回过神来。
“喔,到啦?”
严方樹点头,他身后的严家老宅,灯火通明,有个人在大门口等着,那人交合在腹上的手来过揉搓,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
“吴妈!”
看清那人是谁后,严景意利索地下车,冲她跑过去。
吴莲芳已经快五十岁了,算是严家的老人,是严景意刚来严家那年严慈特地从柳清市请来照顾她的,吴莲芳无儿无女,也确实把严景意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一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严景意把脸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像小奶猫吃到奶后一样满足的姿态。
“唉,唉小宝啊!”
吴莲芳的眼泪滴到严景意脸上,滚烫滚烫的。本来多好的孩子啊,一走就是两年,怀里抱着的严景意瘦了很多,不知道在外面受没受欺负。好在菩萨保佑,回来了,要是严景意出点什么事儿,她百年之后可怎么跟严老交代啊!
“别哭了别哭了吴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严景意手忙脚乱地帮她擦了眼泪,拿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看,是热的。”
饭西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里的情绪,也在旁边呜呜叫起来。
“吴妈就是高兴的。呵呵呵,你看我,这大冷天的还不让你进去,饿了吧?。”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吴莲芳抹了抹脸,领着他们进去。
严景意挽着她的手,有点撒娇的意味:“好久没有吃过吴妈做的菜了,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好好好,一会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吴莲芳笑得嘴都合不拢。
在她俩后面的严方樹和饭西觉得自己好像被遗忘了,一人一狗同时发出叹息:哎!
饭桌上,吴莲芳给严景意布菜的的手像装了开关一样,停不下来。
“怎么样小意??”
“味道和以前一样吗?”
“超好吃!你手艺还是那么好吴妈。”
眼看着自己的碗已经要堆不下了,严景意起身把吴莲芳按在旁边的椅子上,“我自己来就好吴妈,您也坐下吃。”
“诶,好。你多吃点,看你瘦的,还是圆嘟嘟的脸蛋儿好看!”
严景意只得应下。
“你也太偏心了吴妈,我每次回来的时候你都没做过这么多菜,还都是好吃的。”
严方樹咽下一大口鸡丁,幽幽怨怨,嘴却没停下。
“你都多大啦,还跟妹妹争宠呢?。”
话虽是嫌弃的,可心不是,吴莲芳笑呵呵的给他也添了些菜。
“呐呐呐,给你。”严景意把碗里的鸡翅夹给他。
这下严方樹才满意。
看着兄妹两人,吴莲芳顿时感慨万千。这些年严家从来没把她当下人看过,两孩子也很尊重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没读多少书,但投桃报李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严方樹倒是不用担心,现在也算事业有成了,严家的产业在他手下没有荒废,是呈蒸蒸日上的趋势,她也相信他能做好,严慈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只是严景意,本就是姑娘家,小时候又过得不顺,再加上周岸整的幺蛾子,着实命苦,让人心疼。
吃过饭后,严方樹还有工作便回了公司附近的公寓。严景意上楼,吴莲芳跟着她上来。房间还是原来的布置,很少女心的浅粉色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这是当初严方樹想破了脑壳才装扮出来的。细看起来,房间空了不少,桌上及展示台上的一些摆件都不见了。还没等她问,吴莲芳就从床底下拖出个纸箱子。
“这些个照片立牌的,我都给你收起来了,也不知道你还要不要,就都放着。。”
吴莲芳话里是带着试探的,也是小心翼翼。其实不光是吴莲芳,严方樹也是,从头到尾,他们没有提起过周岸的名字,在爱她的人心里,严景意没有那么坚强,一直都是那个爷爷宠哥哥疼的小丫头。
严景意没放目光在地上的箱子,淡淡地说了一句:“都扔了吧吴妈,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了。”
“诶,好。”
吴莲芳端起那箱子,箱子沉,她的心却是轻快的。前些年的时候,严景意多宝贝这些东西呢,每天都是要去尘的,总是叮嘱着,生怕磕了碰了。所以她没敢擅作主张一通给她扔了,还是要严景意自己做决定的。如今听她这样说,八成是放下了,放下了好啊,严家一家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那你早点休息,我下去收拾收拾。”
“知道啦。”
吴莲芳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严景意,和很久以前一样,她习惯性走到窗前。
“唰~”
窗窗户被推开,外面的冷气和着夜色闯进来。以往她都会探出头往西北方向看,那里刚好对应着周家的二楼的一扇窗,是周岸的房间。
“嘶~”
吸了口冷气,严景意退后半步,毫不犹豫地关上窗,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早已与她无关的人,永远隔离在外,不用再见。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敲门,但严景意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人在她门外徘徊,许是吴妈找她。
打开门,却没看到人。只有一只大狗叼着个圆盖状的厚垫子,两只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是饭西。
“你怎么来啦?”严景意蹲下摸摸它的头。
“呜~”我床都带来了,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明知故问的女人。
因为嘴里叼着东西,饭西没张开嘴,只发出闷闷的声响,便自己往里走。
从下午饭西的表现来看,严景意以为小家伙不喜欢自己呢,原来只是傲娇而已,还偷偷吃了宋晏的醋,现在自己都想笑话自己。
等严景意洗漱出来,饭西已经在床头柜脚下睡着了,摊开着肚皮,毫无防备。严景意仔仔细细的看它,睡着的时候耳朵藏在毛发里,吐出一点鲜红的舌尖,可爱极了。小不点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呢,她应该都抱不动了。狗的体毛虽旺盛,但她睡在地上,免不了寒气入体,严景意找了条薄毯搭在它肚子上,轻声说了句晚安,自己也躺下。
宋晏却是睡不着了,在床上转辗反侧,被子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烦,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么?为什么严景意回来了他还是这么烦?宋晏自己也不知道。
两年前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和新锐续约的时候,他主动找到严方樹,进了盛景。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光是每次听到主持人报幕时的“盛景娱乐”这四个字,都会感觉有一股从大西洋远道而来的暖流冲向心房,然后包裹住每一根血管,直至蔓延到全身。这是以她之名命名的盛景,没有人知道宋晏有多喜欢这个严景意嘴里的小破公司。
他干脆坐起来,打开床头柜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有些老旧的发夹。发夹是那种很简单的款式,浅浅的紫色,上面粘着一个小小的皇冠,劣质的水钻并不是很闪亮,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有些变形了。宋晏把它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对待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小丫头,好像彻彻底底把他忘了呢。
夜深了,月亮开始收集人间心事,它不动声响地爬上每一户人家的窗沿,在黎明来临前又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