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啊……”努瓦斯呻吟般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谁知道多巴洛克那老混蛋居然直接派出了血十字骑士团来对付安杰利卡,真是大手笔,他一定是下了血本了。虽然安杰利卡现在还没死,但没有她圣盔堡也守不了多久了。”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努瓦斯问提克奥迪斯,他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我没有没有保护好公主殿下,这是我的失职......我的父亲,帕沃尔·巴尔博亚伯爵他是个英雄,他能带着五百名血十字骑士一起下地狱,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提克奥迪斯说不出话来了。
努瓦斯不无唏嘘的叹了口气,又看向迪乌:“你怎么想起把他带过来的?”
迪乌很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不是我想带他的啊,他说自己在圣盔堡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现在不敢再见公主殿下,所以在听说我要来找你之后就要跟我一起来,说自己可以上阵再杀些贝勒塞人给自己父亲巴尔博亚和安杰利卡公主报仇,呵呵,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哦……”努瓦斯翻了个白眼,“那就带着他吧,年轻人有点锐气挺好的,你看你不也是赶鸭子上架做得指挥吗?现在不也挺好的?当然还是我教的好,哈哈……喂,迪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迪乌耸了耸鼻子,疑惑地看看努瓦斯:“闻这个味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准备……那个啊?是有什么特殊行动吗?”
努瓦斯一怔,才想起来,迪乌他就是参与了这种试验品测试的人,努瓦斯说道:“没错,就是科研部之前告诉我的那个配方,现在伍德利·考文垂伯爵南部军团的主力正被盖尔·依瑞斯吸引在索林,我需要用那个东西配合,趁着天亮之前,把伍德利吃掉!现在安杰利卡虽然重伤昏迷,但多巴洛克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干掉考文垂之后,我们就有足够的优势和多巴洛克决战了。”
迪乌“哦”了一声,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一脸同情道:“可怜的盖尔·依瑞斯,他上次就着过你的道吧?这回又要被你当枪使,呵呵。”
亚特拉斯轻重骑兵们已经接到了命令,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整,他们的体力也基本上恢复了,现在人衔枚、马摘铃,重骑兵也都披挂好马甲和自己的板甲,擎起了骑枪盾牌,一千多人趁着佛晓前的时间,偷偷摸摸往索林赶。
努瓦斯对提克奥迪斯解释了现在的情况,以及他的预定作战计划,询问提克奥迪斯对此有何看法,当然所谓询问也只是客气客气。提克奥迪斯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长大了嘴巴对我说:“努,努瓦斯大人,您不会是开玩笑的吧?用一千骑兵去冲击至少一万人的重围?我们只有三百重骑兵啊!我们又不是贝勒塞人也不是达夏人,骑兵没有那么好。就算盖尔·依瑞斯男爵坚守壁垒消耗了对方实力,这也不太可能啊——士兵们最少要牺牲一半!”
“而且……”提克奥迪斯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您说的那个催泪烟……真的有用吗?”
努瓦斯摇摇头:“我也没试过,不过是我们艾伦尼真主之鹰科研部给的配方,应该没问题吧……你要先试试吗?”
提克奥迪斯的头立刻拨浪鼓似地摇了起来,看起来他还是对此敬谢不敏的。
“那就姑且相信我的人吧。”努瓦斯笑着说,“虽然有的时候我不太靠谱,但我的人都是很靠谱的。”
这句话在努瓦斯抵达索林战场的时候,被他再一次强调了一遍。那时候,月亮已经沉入重重黑云之中,但整个平原都被火把照耀得好像白昼一般,通明的火光中,蚂蚁般的人潮从四面八方冲击着中间的那座仓促构建出来的木砦。不时有一阵阵流星雨般的火箭射进木砦里,在此刻的夜晚显得格外醒目璀璨。
一股人潮冲开了摆设在木砦前的简易拒马,但还没有冲到木栅栏前,就被一片密集的弩矢溅出连串血花,人潮大呼小叫地四下溃散。
亚特拉斯的巨熊战旗高高飘扬在木砦的最高点,木砦栅栏后头,每隔几米就摆放着一盆篝火和一大桶水,叠在栅栏上的橡木大橹背后不断有亚特拉斯弩手向外射出弩矢。
从木砦外遍布的尸体和血迹上看,战斗已经持续了有一阵子了,而且,围困者也远远超过了努瓦斯所预计的上万人,已经接近一万五千人了。
提克奥迪斯的脸色有点难看:“这里,敌人太多了,我们吃不掉的!”
努瓦斯“嗯”了一声:“所以我们击溃他们就可以了。”
提克奥迪斯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这个慢慢把淡黄色沙漠头巾把自己的头裹得严严实实的艾伦尼人。
木砦的战旗下,两盆篝火前,一个坚定的身影如山一般屹立在那里,他挥动手中的令旗,像擂鼓一般,飞快地传递着命令,指挥着木砦里的亚特拉斯士兵一次又一次挫败敌人的进攻。不时有流矢在他身边飞过,他却不躲不闪,指挥动作连贯如舞蹈,一气呵成。
盖尔·依瑞斯!
“令行禁止,不动如山!我今天算是体会到安杰利卡公主殿下所说的境界了。”提克奥迪斯感叹道,“盖尔将军不愧是皇家培养出来的将军,他的指挥能力真的很了不起!”
努瓦斯没有说话,在肚子里腹诽,明明是在自己的调教下,盖尔才慢慢变得经验丰富起来,不然他为什么只擅长守,不擅长攻呢,总不能说他是小受吧。
一直没说话的西瓦青着脸来到我身边,低声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您的命令!”
努瓦斯回头又看了看盖尔,他刚才又打退了贝勒塞人的一波攻击,仓皇退后的贝勒塞军丢下了几百具尸体,火苗在地上零星地燃烧着。
“对方攻得这么急,他们也在担心盖尔的援军。你看,在那个方向,没错,面朝杰哈茂尔的方向,贝勒塞的斥候密度相当高,相比来说这个方向的警戒就松了许多。”提克奥迪斯指指远处的人影,又指指面前的,说,“所以我们从这个方向冲下去,出其不意之下,应该可以对贝勒塞军形成一定的威慑力,现在天色昏暗,对方不一定知道我们来了多少人,混乱之下,可以给阿拉减轻一点压力。”
“嗯。”努瓦斯点点头,转身对西瓦说,“通知弟兄们,开始放烟吧。”
西瓦转身去了,没过多久,不远处就出现了零星的火点,混在眼前这一片通明的火把中,这些火点并不显眼。
但火点刚起来,东南风吹动马尾旗,掠过提克奥迪斯的头顶,提克奥迪斯突然“啊”地一声,懊恼地拍着脑袋:“搞错了搞错了!我们都疏忽了,这个位置是下风向,我们会熏到自己的!”
努瓦斯笑了笑:“如果这里是上风向,你以为贝勒塞的人不会注意这边的火势吗?他们可是刚刚才在圣盔谷林区隘口吃过亏的。”
“现在,唯愿安拉站在我们这一边吧……”努瓦斯闭上了眼睛。
马尾旗垂了下来,之后,飘飘扬扬地向东南方向掠动,风向转成西北风了。
提克奥迪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努瓦斯睁开眼睛,微笑着对他点点头,拿出一块布片在水里浸湿,捂住了嘴巴。
努瓦斯没告诉他自己早在三天前就算好了这里的风向,他决心好好的当一次神棍。
早已得到通知的亚特拉斯骑兵们,纷纷取出五花八门的布片,有从斗篷上撕下来的,又从衣服上撕下来的,有褪下来的内裤或袜子,用水浸透后,捂住了口鼻眼睛。
几十根黄褐色的烟柱从前方摇摇晃晃飘了起来,随着悠悠的西北风,向眼前的战场飘了过去。
黄烟眨眼睛就隐入了那边的夜幕中,眨眼间的功夫,西瓦已经瞪着通红的眼睛回到了努瓦斯身边,眼泪哗哗地从这个硬汉的眼中涌出来。
“怎么了?”努瓦斯好奇地问,这一幕可不容易看见。
“没事,没事,”西瓦连连摆手:“被熏了一下,不是哭了,真是被熏了一下。”说着,西瓦抽泣着擦拭着眼泪。
这幅画面让提克奥迪斯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离远了一些,他对于这样的画面还是不太适应。
努瓦斯好笑的看看提克奥迪斯,如果不知道科研部的配方有多厉害,乍一看到西瓦这个冷面护卫这一刻哭得稀里哗啦,谁都会被吓一跳的。
“催泪烟的效果不错。”努瓦斯笑着说,“西瓦你辛苦了,这一战如果胜利了,你有最大的功劳!”
西瓦一边拭泪一边很勉强地说:“没什么啦,俺都是听你的。”
说话间,那边贝勒塞军外围阵地上,开始有人扑通扑通地栽倒在地,咳嗽和哭号的声音到这里都能听见,整个贝勒塞军的外围阵地已经一片混乱了。
提克奥迪斯好奇地凑过来悄悄问:“这个,催泪烟是吧,看起来真的很厉害的样子,怎么弄的啊?”
努瓦斯犹豫了一下,提克奥迪斯立刻很乖巧地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是机密是吧,我不问了,呵呵。”
努瓦斯苦笑着摇摇头,说:“也不能算是什么机密,同样的配方如果让别人来做,虽然也能做出来,但效果一定会弱很多……其实,是用土硝、白糖、盐卤、辣椒、花椒、胡椒粉,与桔梗、砒霜和翔混在一起,发酵一晚上,然后晾干,临战点燃,效果很好的。至于为什么能飘出这么远还有用,据说是因为来自安拉的神秘力量......呵呵......”
“翔?”提克奥迪斯的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呵呵,不说了,这事不好说得太细。”努瓦斯笑完,猛地拔出腰间的大马士革钢弯刀。
“士兵们,挽救你们的同伴,消灭你们的仇敌,杀!”努瓦斯咆哮起来,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跟在努瓦斯背后,一百名弯弓搭剑的真主之鹰轻骑兵、三百名全副武装的亚特拉斯皇家骑士、八百名跃马横刀的亚特拉斯斥候骑兵,他们齐齐发出野兽般杀气腾腾的呐喊,连天上的乌云都仿佛被这突兀爆发的喊杀声排开了。四千八百只马蹄狠狠地砸在地上,脚下整个杰哈茂尔平原都在颤抖。
轰隆隆的马蹄声,好像轰隆隆的雷声,贴着地平线碾了过去,在这空旷的山地边缘平原上,四面八方都是回声,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杀了出来,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杀了出来。
一头扎进昏黄的烟雾中,即便已经早有准备,用湿布吸收烟雾,那黄褐色的浓烟还是针一般扎着努瓦斯的眼睛。努瓦斯他们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贝勒塞军了。
一个贝勒塞百夫长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翻滚,嘴里的惨嚎好像在经受凌迟,看得努瓦斯顿生恻隐之心,用手里锋利的弯刀轻轻松松的割下了他的脑袋。
黄褐色的神秘烟雾,一旦接触就痛苦得恨不能死去,以及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冒出来,在黄雾中似乎也不受影响的神秘骑兵,这一切的一切,给杰哈茂尔平原上围杀盖尔的贝勒塞军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震撼。
更不用说努瓦斯非常邪恶的让士兵们在身上涂上了许多鲜血和一些其他的能让他们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东西,搞得他们就像是路西法下凡一样。
在黄雾中,亚特拉斯轻骑们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人有力气爬起来抵抗,他们在地上抽搐滚动哀嚎,亚特拉斯人只需要上去仁慈地补刀就行了。
而真主之鹰们跟从这黄雾,黄雾覆盖到哪里,他们就在哪里罗织出一张由羽箭组成的天幕,四箭连珠的绝强箭法,即便只有一百人,也像是一群死亡的幽灵,驾驭者黄褐色的亡魂。
有一个贝勒塞人看到了朝他奔驰而来的重骑兵,那个人前一秒钟还凶神恶煞垂死挣扎,下一刻就呆若木鸡地瘫软在哪里,用尖锐的贝勒塞大喊:“不,不要过来啊,我从来没有对圣帝不敬过,放过我啊,我……”
亚特拉斯人听不懂他说的话,上去一枪把他串成了肉串。
恐惧和谣言瘟疫般在贝勒塞中蔓延,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些前沿的贝勒塞军队就像翻滚的沸水,熙熙攘攘地吵成一片。
吵闹很快伴随着黄雾的笼盖和骑士的屠杀变成了恐慌,最后演化为崩溃,跑不动的就跪在地上哀求,最后被砍倒;跑得动的就在战场上到处乱窜,如丧家之犬,他们的上级们已经无法控制他们了,甚至于,他们的上级军官,,看到了这些黄雾中的幽灵,也惊恐地尖叫出来,抛下队伍扭头就跑。
“不用去管他们,擒贼先擒王!找到考文垂,杀掉考文垂!”努瓦斯吼起来,四下张望,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考文垂的旗帜。现在的混乱只是局部的,在崩溃的前沿战区之外,还有上万虎视眈眈的贝勒塞贵族近卫军团,他们可不怕所谓的路西法。
可是场面太混乱了,远处的火把也在混乱中熄灭了不少,努瓦斯根本找不到考文垂的所在。努瓦斯的眼睛瞪得通红,满是血丝,遮住口鼻的湿布也不知道丢到哪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似乎并不受黄雾影响了。
不会是催泪烟的效果过去了吧?努瓦斯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失去了这条依仗,让考文垂清醒过来,他们这一千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就在努瓦斯焦急得要发疯的时候,在右前方不到半英里的地方,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射上天空,金色的光线一圈圈向外迸射出去,如同太阳一般辉煌、热情,让人忍不住想接近。
努瓦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这种感觉,正是考文垂开启气击境时的胜利之剑雷瓦汀。
这说明什么呢?努瓦斯拨转马头,手中长剑指向那道不断向上喷发的金色光芒:“全军突击!不惜代价,格杀考文垂!”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努瓦斯那一刻很想对考文垂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