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家
那是一个阳光少年，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连叛逆期，都能游刃有余的面对的阳光少年。
他会在食堂买好午饭，然后边给简兮讲题，边吃饭。有时候他会按着胃，假装被简兮的愚蠢气到胃疼，但还是不耐其烦的一遍遍换着各种各样的方法给简兮讲题。
有时候简兮会按着一个公式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他会说“不知道，公式就是公式，记住就好了。”
可是简兮会钻牛角，她说，“搞不懂为什么，怎么记得住。”
然后曹彦约说，他原本不知道大学要学什么专业，现在他知道，他要学数学，他要搞清楚为什么这些公式会成为公式，然后某一天也许有幸成为简兮孩子的老师，这样他就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给小简兮将这些公式的来历。
有时候，他也会有弄不懂的题，其实他大可以推掉一次或两次给简兮的中午补习，但是没有，他一次都没有。
“吃点东西吗？”熟悉的声音让简兮睁开眼，暖黄色的灯光没有让她觉得刺目，只是想让她流眼泪。
“曹彦约呢？”她问。
左惟走进房间，坐在床边，伸手擦了下她眼角滑落的泪水，“走了。”
她还是默默的让眼泪滑下，没说话。
“听说是事故，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他抽了张湿巾，擦着她眼角的泪。
“他人很好，为什么会发生事故？”她看着左惟，眼睛有些睁不开，“他不会想不开，所以是有人害他吗？可是他那么好的人。”
“不知道，警方刚刚接入调查，还在调查中。”
“可无论怎样，他都回不来了。”
“苏简兮。”左惟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你高考。”
“高考？重要吗？曹彦约死了。”简兮搞不懂，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冷静的跟她提起高考？难道，做他们这行的，果然冷血吗？
“重要。”左惟看着她的眼睛，丝毫不让步，“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对你而言，高考就是最重要的，毕竟，除了你的未来，还带着他曾经的努力。”
-----
学校
看起来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改变。
郑世珍一如既往的在上课前来到教室，气氛只是比平常多了些安静，只是有个位置突兀的空在那里。她环顾了整个教室，没有谁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空气似乎有些压抑。
昨天安抚了曹彦约的父母，安抚了在场的同学们，郑世珍也是前所未有的筋疲力尽，她当老师很多年，第一次当班主任，可无论是当初在学校里学到的，还是在职场上的那些年，都没有人教给她要如何面对学生的意外离开。
“我知道昨天对我们每个人的打击都很大，但是我也很开心，今天能在这里看到你们每一个人。”郑世珍开口，就红了眼眶，她压抑着，因为没有谁比这些即将在几个月后参加高考的孩子，更需要她，“曹彦约，无论他在哪里，都会是我们的同学，朋友。在他跟我们朝夕相处的这三年中，我相信每位同学在学习上都或多或少的得到过他的帮助。所以，在这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想拜托各位一件事，那就是，在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场战斗中，不要让曹彦约缺席，由我们来代替他，将他无需完成却仍想要完成但终究无法完成的考试，替他完成。我们班，45位同学，从今天起，44位，我想请各位，在各位最大努力的基础上，每人多考20分，44个人，880分，多出来的130分，是我们对他的感谢和怀念。可以吗？”
“可以。”
“可以。”
他们流着泪，有些人点点头，抽泣着说不出话，有些人含着泪高声喊着“可以”。
郑世珍欣慰的点点头，这是她带过的最好的班级，遇到的最好的孩子。
------
课间
第一节课下课，陈幼迁就跑来了简兮的教室。简兮和于菱还有黄多雅坐在一起，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他只是看了一眼，看到她们似乎在说着什么，想了想，没有走近，转身回了自己的教室。三个女生坐在一起，她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简兮，昨天后来就没有看到你了。”黄多雅问道。
“嗯，提前走了。”简兮淡淡的回了一句。
黄多雅和于菱面面相觑，没再说什么。曹彦约和简兮的关系走得有多近，她们知道，她们甚至知道简兮不知道的事情，曹彦约喜欢简兮，但是这件事，她们不打算告诉简兮。
“听说，是在打闹的时候，无意中失手，有人将他推下来的。”于菱看了眼简兮，说了句。
“意外吗？”黄多雅问。
“是的吧，他这个人跟谁有仇有怨呢？”
“谭文韬。”简兮突然说了句，“是不是之前的保送名额是谭文韬和曹彦约两个人同时候选，后来，选了曹彦约。”
于菱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看了眼黄多雅，黄多雅有点意外简兮的话，但一想的确没错。
“你在想什么？不至于那么恐怖的。”于菱拍了拍简兮的肩膀。
简兮把手机拿到她们两个面前，是陈幼迁刚刚发来的讯息，“是谭文韬失手将曹彦约推下去的，警方昨晚调查了男生宿舍每个宿舍，这些事就交给警察吧，好好准备考试。”
“不会吧？”于菱诧异的看着简兮。
简兮没说什么，默默地收起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
京基医院
曹彦约的尸体还在医院里，父母也一直在医院里。郑世珍和学校的老师一起来到医院帮曹彦约的父母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特地拜访了江医生。这一次，真的是因为曹彦约的事情而纯粹的感激，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学生们的情绪还好吗？”江医生将咖啡递给郑世珍，坐在她对面。
“嗯。感觉还可以。”她点点头。
“那个女生呢？那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简兮？”
“苏简兮？”郑世珍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叹了口气，“曹彦约跟她很好，她成绩有很大的进步，很大程度上跟曹彦约有关。那时候，我还感慨曹彦约的无私奉献呢，后来我才知道，曹彦约也没逃得过简兮的魅力，只是他什么都没说过，简兮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喜欢简兮。”她顿了顿又说，“简兮也没事，至少看起来没事。”
江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你认为，她，需要心理医生吗？”
“谁？简兮？”郑世珍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
“那天，看她的情绪，不太好。如果一直压抑着，没表现可能会更糟糕。”
郑世珍看着江医生的表情，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应该没关系。”她也不太确定，“她向来是很坚强的孩子，遇强则强。所以，我情愿相信，她会将这一切转化为动力。不过，我会关注她这几天的动态的，而且，再不久，就要到家长面谈的时候了，高考前。”
“面谈？”
“嗯。每次高考前都需要跟学生家长进行一对一的面谈，主要是学校和家庭两者结合，共同来达成些我们自认为对学生好的协议。简兮的父母，不知道会不会来。”
江医生沉默着没说话，郑世珍想，也许他没有听懂她的话，便又加了一句，“她父母离异了，一直寄住在叔叔家里。”
江医生点点头，“警方那边怎么说？”
郑世珍摇摇头，“还没有什么结果，毕竟学生之间打闹是很正常的事情，失手这种事，虽然不是每一次都像这一次这么严重，但也都是经常发生的。”
“嗯。”
郑世珍笑了笑，江医生的笑容从来都是面对他的病人的，对于其他人，言简意赅或许就足够了。但是对于他对她学生的关怀，她还是很开心的，“真的谢谢你。自从知道你回来之后，好像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江医生扬了下嘴角，“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