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的远亲是祁临一户颇有名望的权贵大户,小顾还要陪她去寻亲,故两人在祁临王府稍作休息后便离开了。
一路上两人走了许久皆是静默无言,小顾安静得不像话,和之前那个叽喳的麻雀相比简直宛若两人。而茵茵前不久经历了一场丧亲之痛,如今孤零零一人去投奔远亲,此刻心中多少有些孤寂不安。又许是背井离乡又要与友人别离,茵茵欲言又止,终打破了这沉寂。
“顾哥哥,以后你还来看我么?”
“会。”
“顾哥哥”
“嗯,在呢。”
“你喜欢冷姐姐么?”
小顾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茵茵跟在他身后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上。
“不是吧,你觉得我喜欢她?我可没病!”
“可是冷姐姐终于和心上人重逢了,怎么你却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小顾看着茵茵那丫头愁眉苦脸的模样,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噗通一声笑道:“傻丫头,我可不是因为她而不开心的,我是因为你要走才感到难过。”
“我?”
“嗯。”
“顾哥哥,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么?”茵茵抓起小顾的手满脸希冀地看着他,眼中点点星芒衬得暗淡的人间耀耀生辉。
……
小顾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眼睑在那一刻因为惊讶而大张,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当他唇齿微颤艰难地发出一声“不”时竟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终于,他脸上的笑慢慢敛起,默默挣脱茵茵的手,装作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身后的风景一片一片地荒芜,连同痴傻在原地的茵茵。
“为何?”茵茵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茵茵,你连我的来历都不清楚便想跟着我么?”
小顾一脸严肃的样子平添了几分沉稳,那个平日嘻笑玩闹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是!”茵茵喘着气大声回应道。
殊不知小顾速度是出了名的快,茵茵步伐小完全跟不上,在他后头拼命地苦苦追赶了一路。茵茵毕竟是深闺的姑娘,体力渐渐乏了,额上满是一滴滴汗珠往下落,眼看就要追不上了,终于发现前面的小顾终于停了下来。
茵茵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欣喜地跑到他跟前抓着他不放,然而待气息平稳后抬头一看,正前方是一座府邸,匾额上的‘刘府’二字赫然醒目,那是她远亲堂舅家。
痴傻的女子一下瘫软在小顾脚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去,半点也没剩下了。
“抱歉,”小顾从怀中掏出手帕,蹲下身来为茵茵拭去脸上的汗水,有些歉疚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女子,道:“我一难过就忍不住走得快些,忘记你跟不上我的速度了。”
“顾哥哥,下次能不能,能不能有话好好说,别走那么快行么,要死人了!”茵茵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道,“另外我收回刚才的话,方才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开玩笑?茵茵,我很认真的。”小顾一脸茫然地挠着头,眼睛大得第一次能见着他眼珠的颜色。
“没错,我开玩笑的!其实爹爹本来是要带我来祁临完婚的,我和堂舅家的小儿子已有了婚约,我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的。顾哥哥,茵茵不久前经历了丧亲之痛,多谢你和冷姐姐能伴我一程,人总是会有分别的一天,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不是明天也总有一天。茵茵对顾哥哥的心意不假,也知哥哥心里怕是已有所属,茵茵不悔与君相识一场,今日却也止步于此了。”
茵茵脸上汗水和泪水交织一处,泪眼朦胧中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小顾,这一瞬间彼此心安。若是早晚都会分别,何苦多此一举要相遇呢?人生无法事事如意,所谓转身之人,皆是插曲。
白蛇虽非冷血,却也曾经历了世间情劫,更被拒绝受伤过,所以他知晓情之所重,劫之所恸。小顾亦是明白心有所爱,方能无憾此生,但所爱之人怎能说换就换?
世间的夙缘自有它的道理,故分离之事,看得太重反而累及己身。
挽留无益,何必执着?
“茵茵,你素来乖巧懂事,也最是让人心怜。我只是天地间一介浮游白蛇,只愿你早日觅得良人,从此一生无忧,一世安乐。”
这种比喻还挺新鲜,白蛇?茵茵噗嗤一笑,女儿温柔情态尽情显露。她站立在刘府门口的石阶上挥手道别:“嘻嘻,顾哥哥,愿你所愿,后会有期。”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娇柔如水的眼眸里,笑容明媚得像春风暖阳。
当小顾回祁临王府时夜幕已降,冷沁花和杜胥远正在客厅用晚膳,顾之清心情萎靡不振,遂也不等主人招呼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
“来人,再添置一副碗筷。”杜胥远吩咐了句身旁的下人,又看了眼顾之清和冷沁花二人,未有多言。
“茵茵安全送到了么?”冷沁花问。
“嗯。”顾之清只答了一声,他这样的沉默很少见。
“那便好,改日我再去探望她。”
冷沁花发现小顾比平时寡言了许多,不好当着杜胥远的面问他,于是冷沁花和顾之清陪着杜胥远吃了一顿还算凑合的晚膳。一边是瑶池花仙,一边是山涧白蛇妖,人间饭食吃或不吃均是无关紧要的,权当是入乡随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