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伊白陌还让人打听到在莫梁皇帝的寝宫之中有一颗洛玥珠,这珠子运用得当有祛厄避祸的功效,运用不当能招致灾厄吸引邪祟。
洛玥珠的原曾是一只烈焰红猊狮的内丹,伊白陌再清楚不过了,那内丹得之不易,烈焰红猊狮乃是上古极恶凶兽,它周身萦绕永久不灭的赤焰,使得人间千里焦土寸草不生,给九荒十洲带来了一场十年大旱。
这只凶兽极其狡猾凶猛,当初一位大神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它降服,足足与它缠斗了七天七夜,最终才将它斩杀于奕川流域的一处沼泽中。
为何偏偏伊白陌知道洛玥珠就是烈焰红猊狮的内丹?主要是因为斩杀这头狮子的便是他本尊,原想无事练练手收服那只凶兽,没想到最后却陷入了苦战。
伊白陌对这件事的经过仍然记忆犹新,在第七天,那烈焰红猊狮被他追得筋疲力尽,却仍然不肯归服伊白陌,脾气倒是傲倔,伊白陌无奈之下只好把它斩杀。
伊白陌和那只凶兽皆是纵火行家,双方搞的灰头土脸火光冲天,打斗之处被搅得天翻地覆,为此伊白陌弄死烈焰红猊狮后回去还曾挨了一通训诫,那洛玥珠便是斩杀凶兽后所得来的。
之后,恰逢老友陆崇生辰寿诞,伊白陌随手就把珠子送出去了。想到此伊白陌悔不当初,若那珠子还在他手上,现在也不必千里迢迢来龙潭虎穴的莫梁取珠了,直接省去了一些麻烦。
再说那位友人陆崇收到这礼物后觉得此物煞气未除,与自身形象气度极其不相匹配,于是转身就把洛玥珠赠予他人。至于为何如今流落到绯帝手中不得而知,其间诸多波折转手,又历经了漫长悠远的岁月早已无处查证。
伊白陌来人间后多方打探那颗珠子的下落,后来才得知绯帝手上有一颗由外族进贡的红色宝珠,被世人唤为‘洛玥珠’。
据闻这宝珠绯帝甚是喜爱,白日随身携带不离身,也就是到了晚上解衣宽带之后,会放于寝宫龙床侧柜的朱漆金纹匣中收藏,那是伊白陌唯一能轻易得手的机会。
白天的时候,伊白陌几乎已经把莫梁皇宫地形摸清楚了,自然也探清楚了莫绯的寝宫位置,当得知绯帝后宫竟然有三百座为妃嫔,以及歌姬舞女们建筑的宫殿后,伊白陌额头不由青筋突起,内心久久难平,暗自啐了一口道:“渣渍!”
当晚入夜及至丑时,宫中夜阑人静,伊白陌一身黑衣躲在暗处,他避开巡逻的侍卫,转身便跃上了弦绯宫的檐顶,在此之前伊白陌已经施法敛去了周身气息,步履轻缓无声。
莫绯此人深不可测,在不知对手实力底细前贸然动作会处于下风,最合适的战略是偷偷盗取,此法虽非君子所为,一点也不光明磊落,更不像伊白陌以往的作风,他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谁叫伊白陌现在身手比不得以前,他也百般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境地。若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正大光明地把对方一顿狠揍,再把东西明目张胆地抢过来便是,何须偷鸡摸狗地盗取?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眼下他急切地想得到这颗珠子,索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渡纸鸢身上的‘天诛’之罚必须用此物辅助祛厄,否则一旦反噬后果极为严重,不仅解不了她的天咒还会惊动诸方,届时少不得无数口诛笔伐要对付。
弦绯宫今夜绯帝并没有翻牌让佳人侍寝,伊白陌宽心地舒展了眉头,若不巧撞见不该撞见的场面就该十分尴尬了。在探查清楚屋内动静后,伊白陌放心地潜入了莫绯的寝室。
弦绯宫装潢极尽奢侈,金樽玉器瓷器木雕多如牛毛,随风摇曳的纱帘上刺绣栩栩如生,墙上挂着的名家书画行云流水,从桌椅案几木柜到窗台房梁门柱皆倾注了不少匠心工艺,伊白陌的星凌宫与之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伊白陌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绯帝寝室。
绯帝寝室中放置一具可容纳三五人的大床,床幔高高垂下四周纱帐紧闭,透过纱帐隐约可见床上侧躺着一人,黑暗中辨认不得真容。
床榻边有一个低矮的兰木柜子,伊白陌一眼就发现了柜中的朱漆金纹匣,举步生风地径直过去取下匣子,这般堂而皇之去拿别人的东西,且毫不遮挡自己的面容,可见他当真是没有作贼的资质了。
一束红光从背后闪过,伊白陌警觉移身避开,没成想利器还是从头上飞过,一头束起的青丝瞬间散乱。
伊白陌猛然回身看去,黑漆漆的窗台上不知何时侧身坐着一个男人!
这人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那一击如果避开不及时只怕现在要身首异处了!
伊白陌暗自吃惊这人深不可测的实力,更是不耻这人暗算的手段,怒火不可遏,一团紫青色的火苗从掌心燃起,绕着伊白陌的指尖蹿上了伊白陌的右臂,青幽的火光照亮了满是杀戮之气的面色。
伊白陌正要向对方发动进一步的攻击时,窗台上的那个男人忽然双脚落地,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从他口中飘来:“你是昨晚那位美人么?是来找我的?”
被那人这么一问,伊白陌手臂上的火苗收了回去,只留掌心的一团照明。
昨晚?伊白陌脑海稍加回想,昨晚雨挺大的,他出来吹头发时确实遇见了一个神经病,那疯子靠窗而坐,等等,靠窗而坐!?……再看看窗外熟悉的回廊,正是昨晚伊白陌经过的地方,这男人难道是……
难道是莫绯的男宠?!
也难怪,可能那妖帝女人玩腻了,想找点新的乐子也不一定,啧啧,这丧心病狂的狗碎……简直毫无人性!
伊白陌对绯帝的鄙夷又加深了一重,不觉以别样的目光去看向眼前这位备受‘欺凌’的男宠。
那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踱步向前,伊白陌不觉后退三步,待那人来到伊白陌面前之时火光才完全把他照亮,一位仪容慵懒的男人出现在伊白陌面前,那张脸似乎由于熬夜而显现憔悴的病态美,满身萧索颓然。
这人八成是夜猫子,天天猫在窗台不睡觉,伊白陌猜测。
“真的是你!”男子十分惊喜,神色也鲜活了,语气轻缓:“美人大半夜的来这做什么,莫不是来找我的吗?怪我方才没看清,差点把你伤着了!噫,你这手上这火的颜色倒是十分好看,有什么用途么?”
那人声音温柔酥骨,伊白陌觉得身上仿若有许多蚂蚁在噬咬,不觉为之一颤,随之把手上冷冽的幽火熄灭。
不知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静观其变算了,伊白陌觉得还没到大打出手的时候,到时将附近的侍卫招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好处理。
这位绯帝的男宠左右打量了伊白陌,确认真的没把他伤到才长吁一口气,又见他左手拿着从侧柜拿的朱漆金纹匣,顿时明白了伊白陌的真正来意。
“你是来找洛玥珠的吧?不过呢,可惜盒子是空的,珠子不在里面。”
伊白陌一听,才把盒子打开确认,果真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难道绯帝早就察觉他会来此盗取特意转移了地方?伊白陌这才得知自己中计,气愤地将手上的红匣子往地上一摔,‘哐’的一声吵到了龙床上沉睡的人,幸亏床榻上的人没醒,翻了一身在锦被中蠕动了几下。
那个男宠用食指抵着唇瓣示意伊白陌小声点,接着一把拉起伊白陌的手就往窗外方向跑,伊白陌也竟鬼使神差地被他带着跑。到了大开的木窗边,那男人轻轻一跃跳下了窗台,然后对窗台上的伊白陌莫名其妙地张开双臂。
“美人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伊白陌一脚踩在窗上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看着外面那疯癫男宠,反问道:“你眼瞎么,本尊现在是男是女你分不清?”
这傻缺男宠认真的样子让伊白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一来这窗台的高度实在不高,二来这人翻窗的动作娴熟,估计每天都趁着莫绯睡着之后干过不少这样的事。
伊白陌拒绝他的好意,径自跳到了男宠的身旁。
那男宠见伊白陌没跳到他怀里有些失望,想伸手去牵伊白陌的手时,却被伊白陌一把抓住手腕紧摁在墙上。
“快告诉我洛玥珠在哪!?”伊白陌逼问道。
男宠显然很意外伊白陌的举动,被人这般钳制还是第一次,更令他费解的是她一位女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这完全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手劲了,不过仔细一看,对方的身形高大,若说是位女子那真的有点魁梧了……
“姑娘,你很想要这颗珠子是么?我能问问你拿来可有何用处?”
男宠欣然一笑,目若朗星又带着一丝狡洁,仿佛并不在意对方的粗鲁举动,看这语气是知道洛玥珠的下落。
“自然想要,否则我与你在这废话作何?”
“好吧,那你先将我松开,左右我是跑不了的。”
伊白陌瞧他还算老实,而且只要他大喊就可以把侍卫叫来,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没大喊大叫,倒是十分乖觉,他若有什么花样一把把他打晕便是。
他缓缓松开了双手,这才注意到自己和男宠近在眉睫呼吸可闻,为了缓解尴尬默默把双手放身后背着,目光自觉移开那人。
“难道伊国的姑娘都这般胆大么,姑娘莫不是伊国前来和亲的那位公主殿下吧?”男宠既好奇又期待。
见对方已经一口认定了自己是个女人,伊白陌已经不打算解释了,此人来路不明底细不清,多说无益,还不如赶紧问出洛玥珠的下落。
“洛玥珠你可知在何处,我急需此物。”伊白陌转移了话题,开门见山地问他。
“也罢,此物就在我身上,你拿去吧。”男宠敞开双手,慷慨地作出任君搜身的模样。
伊白陌也毫不客气,上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从他怀里掏出一颗散发着猩红光晕的珠子。
这颗红色珠子在暗夜中艳色耀目,娇艳如血莹莹欲滴,此物伊白陌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曾经从烈焰红猊狮腹中取出的丹元无疑!
这,就这么简单拿到手了?
伊白陌端详着那珠子,澹泊寡欲的眉眼露出一丝怡然喜色,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位男宠的身份,绯帝这么贴身的物件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你区区一个男宠,绯帝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你身上?”伊白陌满心疑问,从刚才他的身手来看他并不只是男宠这么简单。
“男,男宠?”那人不可置信地瞪目结舌,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啼笑皆非地再次确认道:“姑娘是把我当成了那个绯帝的男宠了?”
“否则呢?你能自由进入他的寝室,每次见你都衣冠不整……洛玥珠又是他的贴身之物,而他把贴身之物都给了你,你不是他的男宠是什么?”
这……
听着很有道理,男子一时无法反驳,沉默了会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又是前仰后合又是弯腰捧腹的,模样甚是癫狂。
很快,这笑声引来了巡逻侍卫的注意,伊白陌眉头一皱,环顾四周后用手捂住了男子笑得合不拢的嘴,连拉带扯带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你笑什么,是想把侍卫引来么?”伊白陌怒目而视。
男子见伊白陌有些生气了,于是让自己尽力地止住了笑,忙解释道:“抱歉,纠正一点,我不是什么男宠,而他绯帝也并不是什么断袖,这点暂时不用怀疑。”
“是么?罢了,这些与我无干,既然拿到了洛玥珠我也该走了,回去之后不许向别人提及我一字,明白吗?”
伊白陌吩咐完后正要转身离开,那男子忽地拉住了他的衣襟。
“姑娘,你也忒无情了些,就这么一走了之,我把这么重要的珠子给了你,你至少说一句感谢的话来敷衍我也成啊!”
“哼,谢谢?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不喜欢欠人情,也别指望我会说谢谢,你换个别的要求还成……”
“当真?”男子忽然狐媚一笑,伊白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让我抱一抱,就一会!”
“再见!”
伊白陌头也没回地走了,占傻缺的便宜虽说有些不道德,反正这事也没人知道,不算违背自己的初衷。
那一身黑衣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男子的视野中,再次留下男子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他本想着跟上去探探对方的身份,奈何对方消失只用了一瞬,根本没给跟踪的机会。
莫绯在漆黑的夜色中笑意盎然,双眸灿若星辰,揉捏着刚才被那人捂过的滚烫的热唇自语道:“有趣有趣,很是有趣!再见么?呵呵,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