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青耸了耸肩,不再争辩。
九世情缘,姑且算是真的,然而经过轮回转世,没了记忆和情感基础,还担当得起‘情’之一字吗?
况且,他压根不知道那个‘她’长相如何,性格如何,学识如何,甚至不知道两人处不处得来,有没有共同话题。
万一她是个又丑又蠢的家伙呢?
到时即使自欺欺人说不在意,但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所以说,还债是不可能还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还债的,前几世惹的祸,为什么要他来还?
没道理的,他和前几世的性格、思维、世界观都不一样啊!
此时,纪长青尚未意识到‘墨菲定律’和‘真香定律’的可怕性,更不知道一个能贯彻九世的情缘背后究竟蕴含着何等力量......
他自顾自下定决心拒绝包办婚姻,开始转头思考眼下的事情。
现在是2月27号,自己十八岁生日当天,这时候春节已经过了,再过一周便是开学日。
纪长青稍稍回忆了下,很快得到想要的信息:‘我’目前正在上高三,还有四个月就将面临人生道路上第一个大boss——高考。
只可惜,如今的高考对他已经构不成任何挑战性。
不说在美利坚待了数十年,英语熟得不能再熟,单论做了侦探后不断接触的各类知识,便足以让他成为在学问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各科大学教授的社会精英,小小高考,自不在话下。
书中描述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博而精的全才,说得就是他这类人。
嗡嗡嗡——
骤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纪长青扭过身来,茫然的目光四处探寻,旋即发现静静躺在卧室床头闪屏的智能手机。
走过去一看,手机屏幕亮着大大的来电者名字:陈婶。
‘这是哪一号人物?’纪长青心生疑惑,一时半会想不起这是谁来。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按下接听键。
“喂,长青啊,我是你陈婶!”手机听筒第一时间传出粗旷豪迈的女声:“我刚刚在天安门桥天桥上看见你爸在那睡着呢。”
“唉哟,这大冷天的,万一冻着个好歹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快去接接他吧。”
“哦哦,好的,谢谢你啊,陈婶。”
经过短暂的对话,纪长青立马想起她是哪位:陈婶,原名陈梅美,北方人,性格豪迈,古道热肠,平日里经常帮助周边的街坊邻居,人缘极好,同时也是这一带街道居委会的主要负责人。
记得在2020年那年,她的儿子成功发家致富,于是把一家老小全部接到首都享福,算是好人有好报的典型案例。
至于自家老爸,那是一个烂酒鬼,每天都要喝得烂醉如泥,结果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索性就睡在马路边,公园长椅,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有时候整天整夜地找都找不到人。
当初母亲就是因为这点才和父亲离婚,令好好的一个家愣是变得支离破碎。
不过真论起来,他心里倒没什么埋怨的情绪,毕竟大家都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完美无缺?
虽说父亲酗酒的缺点确实大了点。
念头转动间,纪长青想起一件绝对不敢遗忘的事情,记得父亲在自己上大学没多久就自杀了,死后留下一纸告白书,言称对不起自己和母亲,之后极其不负责任地撒手而去。
刚接到父亲死讯那会,无亚于一场晴天霹雳,他疯了般赶回去,最终面对的只有一块白布.......
“如今既然有幸重生,我一定要改变这种结局!”内心暗自发誓绝不让往事重蹈覆辙,纪长青匆匆出门,赶往天安门桥。
从家到天安门桥并不远,跑步过去大约十五分钟,骑自行车的话只需三四分钟。
出了门,外面的天空临近黄昏尾声,夜幕将至。
他赶到天安门桥后,跑上天桥瞧了瞧,果然看见自家父亲龟缩于桥边一角,一动不动的,好像睡着了。
这是一个邋遢的男人,满头长发又脏又乱,遮盖面容,身穿一件绿色军大衣,不知道有多久没洗,时有时无散发着一股酒臭味和馊味,令过往路人纷纷避之不及,活脱脱一副流浪汉的姿态。
“唉。”纪长青轻轻一叹。
几十年了,逆穿时光,再次见到父亲,心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由衷而发的欣喜与真实感。
偶尔,他不禁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挫折和经历,才会使一个男人堕落至此?
儿时对父亲的印象,那分明是一位总喜欢穿扮得一丝不苟,做事谋定而后动,口头禅‘行得端,坐得正’的大男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副样子呢?
仔细回忆了番,没有头绪的纪长青停止思考,来到父亲身边,随手拨开一地的酒瓶,扫出一小片空地,用以立足。
“唔。“酒瓶哐当的声响惊醒了纪安南,他睁开一双朦胧醉眼,看清来人后低声嘟囔一句:“长青,你来了啊。”
“嗯,爸,我们该回去了。”纪长青柔声道。
“长青,不,不要管你这废物父亲了,让我像条狗一样安静地死在某个角落吧。”纪安南明显还醉着,胡言乱语道。
听着,纪长青微微一愣。
曾经他以为父亲这种自暴自弃的言语纯粹是酒后胡言乱语,并未太过在乎。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这样吗?
它何尝不是一种酒后吐真言?
严重来说,父亲此时已经开始出现轻生的念头了吧!
——看来得抓紧时间想个法子让父亲打消轻生的念头,重新振作起来,不然一不小心人给没了,那到哪里哭去?
内心思绪翻涌,纪长青外表看起来却很是沉默寡言。
路过的行人总会扫一眼父子俩人,然后默默走开。
纪安南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低头咳嗽了几声,布满老茧的右手伸进军大衣口袋内,掏出一包香烟,结果迷迷糊糊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来。
见状,纪长青无奈一笑,伸手捡起掉落在军大衣旁的烟盒,抽出一根香烟放到纪安南嘴上,跟着熟练地取出打火机,为父亲点烟。
“吸——”
“噗,咳咳咳咳。”纪安南深吸一口气,被烟气呛到,狠狠咳嗽起来。
“爸,我们回去了。”纪长青轻声道。
“嗯,呕!”纪安南点头应道,下一秒直接侧过身子大吐特吐,吐得满地污秽.
’好吧,要辛苦明天的街道清洁工们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骂娘。‘
’对不起了。’
纪长青一边给父亲拍背,一边满是歉意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