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纵然停了,天还是阴的;云层纵然很簿,阳光丝毫未见踪影;正如徐若兰此刻的心情,既有压抑,更有愤怒。
哪怕金日赌坊的招牌已在眼前晃动。
这里实在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
这地方既不在闹市,更不在乡下,既不在地上,也不在地下,哪怕见多识广的阳光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金日赌坊竟在湖底,而且是青江湖的湖底。
湖底居然很干燥,甚至有一份清新的味道,风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吹来,吹得金日赌坊四个大字在金色的大门前晃晃悠悠,却又给人一种古老而苍桑的感觉。
门前两个持刀的大汉并不阻拦,而且各开一扇门,对他们做出请进的姿势,并不言语。
大门里面的洞天宽敞而且奇特,宽敞的可以容纳一千人在这里也不显拥挤,奇特的是人一走进来便可以看到海底的世界。
屋子的墙竟是透明的,碧阴阴的湖水衬映的屋子里的颜色也昰碧阴阴的,碧阴阴的屋子里也不知道摆了多少张赌桌,每一张赌桌又都是金色的,所以碧阴的屋子里又闪耀着金色的黄晕,这才给人金碧辉煌的豪阔与大气。
豪阔与大气之外,此刻又给人一种空荡和冷清。
因为偌大的海底世界竟空无一人,只有阳光,徐若兰,丁小五和冷三笑。
人呢?
应该有的喧哗呢?
徐若兰吃惊的看着这一切,这一切已经颠覆了她平日的思想。
龙武之大,无奇不有。
阳光道:“徐先生呢?”
阳光纵然耳闻过这等奇观,但耳闻不如亲见,还是吃了一惊;纵然吃惊,但绝不至于恐惧。
丁小五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笑着:“徐先生并不在这里。”
冷三笑木无表情,也不言语。
徐若兰嗤笑道:“我父亲既不在这里,你的证据又是什么?”
“是我。”
这声音在阳光听来并不遥远,似乎还很熟悉,而说话的这个人不但阳光熟悉,徐若兰更加的熟悉。
这个说话的人跛了一条腿,面色腊黄,而且脸上干瘦。
这个人竟是常三。
常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好像凭空冒了出来,此刻不但跛了一条腿,好像还残废了一双手,因为他的双手此刻只剩下两条胳膊,两条胳膊交叉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正如有气无力的常三的样子。
徐若兰骇的退了一步:“你的双手呢?”
常三“嘿嘿”笑了:“给了老爷。”
徐若兰又退了一步:“给我父亲?为什么啊?”
常三径直往前,双目竟是空空洞洞,他不但没了双手,甚至双眼也被人挖去了,而他的声音也忽然变得令人毛骨悚然:“因为你。”
徐若兰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因为我?为什么是因为我?你的眼睛呢?难道也是因为我?”
常三诡密的笑了,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我的眼睛也给了老爷,因为我的眼睛看了不该看的人,我的双手触模了不该触摸的人。”
阳光扶住了瑟瑟发抖的徐若兰:“这个人是谁?”
冷三笑一边冷冷的道:“这个人就在你眼前。”
徐若兰靠紧了阳光,不但身子发抖的厉害,一颗心更是抖的厉害,但她还是问:“为什么这个人是我?他又什么时候看了我,触摸了我?”
她不相信。
她又怎么会相信她敬爱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残忍血腥的人?
丁小五只好道:“常总管年纪固然是大了些,面貌固然是丑了些,但这些并不妨碍他在心里悄悄的喜欢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更何况他纵有非分之想,却从来也不会付之于行动。”
阳光无语。
徐若兰更是吃惊的忘记了害怕。
常三偷偷的喜欢上了他,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岂非常会偷偷的看她,注意她?
阳光道:“就因为这一点,徐钱义便挖了你双目,废了你双手?”
常三并不答覆,他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诡异的说:“我看了你,也偷偷的从心里触摸了你,老爷就发了火,说我是贱奴,是龙武的病夫,说一定要惩罚我,但我又有何惧?难道我错了吗?”
他反复念叨着,一张椅子跘了他一脚,“扑通”一声跌倒地下,从地下又挣扎着爬起,鼻子里冒出血来,但他还是说:“我错了吗?我喜欢小姐错了吗?男人喜欢女人错了吗?”
他不但双手双眼废了,他的人竟也废了。
丁小五又拍了拍自己的白衣,仿佛要拍掉这人世的罪恶:“常总管是个可怜的人,十年里他在徐钱义身边鞍前马后,受尽了他的羞辱和辛酸,但你可知道他又是谁?”
阳光和徐若兰几乎同时问道:“他又是谁?”
冷三笑脸上的肌肉居然抽了抽:“他就是风云榜上,最风流最高雅的扇公子曲无悔。”
徐若兰目瞪口呆,她是自然听说过扇公子的,相传风云榜上最神秘的一位公子便是扇公子曲无悔,此人年龄不祥,但他风流儒雅,谈吐洒脱,一柄折扇更是出神入画,天下少有人比,纵是帝都的龙虎十杰论及此人也钦佩有加。
但今日之常总管,不论年龄和相貌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阳光和除若兰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相信。
但阳光终究还是道:“你是说,徐钱义给他吃了一种药,一种变老变丑的药?”
丁小五点了点头,他也不得不佩服阳光的反应之迅速,见闻之广博:“不错,扇公子甘愿卑躬曲膝,曲眉折腰的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徐钱义的解药。”
阳光叹了囗气:“但徐钱义其实早已知道扇公子在他这里心甘情愿当奴才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解药,更是打探徐钱义的秘密,所以扇公子是永远也不会得到解药了。”
丁小五没有言语,只是默认。
徐若兰一个箭步纵了过去,她捉住曲无悔的胳膊,声嘶力竭的道:“常三,这都是假的是不是?这都是他们在编故事是不是?”
曲无悔闻着她身上兰花的香味,听着她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他的神情间充满了幸福,这一刻他忽然笑了,笑的那么开心,快乐。
但这也是他一生之中最后的笑,最后一次的开心与快乐。
他笑着倒了下去。
徐若兰也倒了下去。
阳光一步过去点了徐若兰三处大穴,他知道她需要休息。
她太累也太忧伤。
阳光盯着丁小五:“这一切的秘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冷三笑冷冷的道:“因为金日赌坊的老板。”
阳光回头看他:“谁是金日赌坊的老板?”
丁小五道:“多情手公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