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秋月回家的路上,我趁着时机问:
“可以讲讲你和夏暮的事吗?”
……
秋月脚跟站稳,凝视前方的双眼转到我的视线里,我所看到的是两颗冰块。
“你为什么要提她?”
说是愤怒,又似乎不是,与之前俏皮可爱的性格不同,平缓的谈吐难分情绪的变化。
“我想知道理由。”
“什么理由?”
“你和夏暮,为什么要分开?”
……
秋月的眼珠子渐渐下垂,我已经从她短促的呼吸里感觉到沉重。
“不喜欢了,不想要了,讨厌了,烦了。”
“她是物品吗?”
“那么我,也会被你这样吗?玩够了就丢?”
“……或许吧。”
秋月抖动的眼球、下滑的咽喉和振幅不均的声音,我肯定她在隐藏着什么。
“我不信。”
“我就直说了吧!”
仿佛隔了二十来米,秋月对我喊叫: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接触我,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秋月跑着回家了。这一晚,我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我要调整潜意识,不断告诫自己“事情没那么严重”。
-07.16
我:小学是最快乐也是最惨的,没心没肺,开心似乎天天都有。最惨莫过于被班主任揪脸、扇巴掌、罚站、放学留下来背书。
秋月:哈哈哈哈,你小学老师好凶!回想起来,我发现我的班主任都好温柔啊。
第二天早上成功印证这一点。事情没那么严重,是有理由有根据的。况且我的话并不过分,很难一捅就破。
“她还是逃避你这个人。”
“嗯……”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夏暮状态如何,与平常截然相反的软绵绵的声线让我不得不为她着急。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真是谢谢你了。”
“没必要道谢。”
“好漫长啊,我好难等啊……”
疲乏到无法动弹的声音,足以想象到夏暮颓丧的模样,可能,也只有秋月的事才会使她败露自己的真情实感吧。
“再等等,相信我一定可以。再……”
“你真乐观。”夏暮说。
……
“你知道吗,我昨天一直练歌,从华灯初上唱到黎明初升的早高峰,唱到心脏供不上血,唱到肺放不出氧。瘫在床上,睁开眼就是中午了,失落感和茫然感压着我,自己做了什么,想做什么,自己的想法啊这些的,全都模糊了。这样的经历你有过吗?最近,我都是这样过的。”
夏暮是第一次向我倾诉她自己,我才明白,她也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止平日里欢欢乐乐强势霸道的是她,脆弱忧虑的也是他,人就是这样多面的生物。夏暮也会有难过的时候,撑不住的时候。
你和我不同,和我的朋友们不同。你只和秋月一样,你们,为何都要如此努力呢?为什么呢?
夜晚,我带着许多疑问来到霞江三桥思考答案。碰巧秋月正在桥上练习小提琴。
“练习得如何呢?”
“卓有成效。”
“嗯。”
……
秋月专心地拉琴,我有点不想打断她。
“我……”
“呐……”
秋月突然放下琴,话语抢在我后头。
“你说。”
“你先说吧。”
“你先说。”
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着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乐观呢?”
……
“人活着不就该开心吗?为什么要悲伤地活着?”
“可是你……”
秋月面容坍塌,我开始慌张了。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不想接受这所谓的现实,只要没人提起,自己不去想起,就可以当作从没有过。毕竟,已经覆水难收了。
“那是两回事。”我说。
-07.17
秋月:以前想当店铺老板,想当花园园长,现在觉得好傻哦。
我:小时候我还想当科学家呢,不过也只配想想而已。对科学如此痴迷的我,顶多写写科幻小说满足幻想吧。
-07.18
我:我先自爆了,我身高178,体重58。(其实想知道你的)
秋月:我身高……才不要告诉你。
……还是告诉你吧……身高171,体重48。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的腰围胸围呀?
-07.19
秋月:晚上妈妈常常给我讲睡前故事,每个都好好听,印象最深的是一只老鼠和一只熊成为好朋友那个,好像是叫……赛娜鼠与艾特熊。
我:我小学是个电工你信吗?玩具车玩具直升机的马达被我拆下来加大功率做成小电扇,风力还蛮大的。
-07.20
我:最近在单曲循环某首曲子,估计上瘾期一过就不会听了吧。
秋月:昨晚一只飞蛾在我房间撞来撞去,用拖鞋把它拍死之后它居然掉在了我床上!!!啊啊啊啊好可怕好恶心啊……
自从那天,夏暮说“难等”,她就再没给我通过电话,断了几个月以来每日的汇报。
没有了夏暮催债般的纠缠,我应该感到轻松才对,相反,我还是主动向她报告秋月的情况,而夏暮的反应已经没了积极和热情。她的回复是:“你不用再每天汇报了,这种任务迟早会结束的,就在今天结束吧。”
“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近些日子,我愁得睡不好觉。我在想,我真的能做到吗?我真的能做到,让秋月和她的朋友们重归于好吗?事实是,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可能再打退堂鼓。
-07.21
我:我总将负面情绪留给自己至亲的人,这或许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发泄外面带来的压力。但是我想交换这样的现实。
秋月: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小心翼翼而又神经质的人。
“一起去逛街吧!”秋月说。
“为什么要和我去逛街,不尴尬吗?”
“有什么尴尬,我喜欢就好,你管我的。”
秋月似乎在慢慢刷新我对她的认识,以前我可不知道她对生活有如此大的热情。
“吃过蛋烘糕吗?”
来到一家有多年历史的蛋烘糕老店,秋月问。
“还真没吃过。”
“姐请你!”
说白了,蛋烘糕就是一块糕皮将一些菜和料对折包起来。入口软糯香甜,口感确实名不虚传。
也可能是老师傅的原因,制作蛋烘糕的奶奶已经在这家店待至少五年了,小学我就经常路过,但却因为没钱买而错过了品尝蛋烘糕的机会。
“吃冰粉吗?”
“不是刚吃了蛋烘糕吗?”
“问你吃吗?”
“你想吃就吃呗。”
“我问你吃不吃!”
蛮横的态度,看来我是非吃不可了。
“你又请我啊。”
“来,拿着。欠你的人情我一定会还。”
“什么还不还的,多见外,你觉得我指望你还吗?”
“那我请客不也很正常吗?”
秋月歪头,舀了一勺自己碗里的冰粉送进我的嘴里。
“啊——真乖。”
秋月借机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她可能以为自己在撸猫,殊不知我是狼,只是懒得和她这种愚昧的人类一般见识罢了。
“这发带真好看。”
“你少女心好强。”我说。
“我本来就是少女啊。”
浅紫色的闪蝶发带,绑在她的马尾上意外的合适。
“还挺适合你。”
“我的品味还会错吗?”
秋月眨了眨挑逗的眼神,在我面前摆弄了几圈,彰显自己与发带完美的契合和自己独特的靓丽。
随后我们又去花店,这是本地最大的花店。秋月走进去游览完就出来了,出来时她当着老板娘的面凑到我耳边说:“花也太少了。”
“那你进来是想要什么花吗?”
“我想要一些神奇的种子,不过这儿只有苗,我不喜欢苗,没有成就感。”
“你要当园长了吗?”我问。
“想呀,但是我放家里会被打死的,正愁在哪里栽种。”
“种我家吧。”,我毫不犹豫地说。
“我家地可多了,只要我求一求家里人,几亩地给我都没问题。”
“你认真的啊?”
“对啊。你想种的话就种吧,有什么困难我帮你。”
“好。”
晚上睡之前,秋月发消息说:“在家里待着好难受。我在想……可不可以天天和你有地方去……那样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了……”
“你为什么想要时间过得快?”
“没什么。”
于是,短暂的聊天就没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