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的地之前,秋月在超市里买了很多吃的东西,果汁、杨桃罐头、水果拼盘、薯片。
她所说的湖边,其实就是有水域的湿地公园。
这里很干净,水也清澈。秋月垫好毯子躺在绿茵的草坪上,有大树的遮阴,因此从上游吹来的夏风也凉快。
“你打算在这儿睡觉吗?”
“我想享受一下安静的户外午休,麻烦你不要讲话,不要弄得响。”
“哦,袋子里的东西随便吃,吃的时候动静别太大了。如果你也想睡的话,我的包里还有一张毯子。”
秋月笔直地躺在垫子上,十指相扣收在小腹处,眼睛蒙上湿巾。
“好好好。”
我怎么可能乖乖听她的话。十多分钟后,秋月貌似睡着的情况下,我打开薯片在她鼻子前扇风,吃薯片的时候也故意把“咔擦”声有多响咬多响。
本以为她睡得沉所以毫无效果,结果我铺上毯子躺下睡觉的时候,我遭到秋月的一顿毒打。
傍晚,我们收拾离开,吃完豪华大餐,便在一家酒店歇脚。
十点过,秋月跑来敲门。
“咱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啊?!还买……你就饿了吗?”
“也不是饿啦,闲嘛。”
“走吧走吧!”
每次看到秋月的笑容,我总是不受控制无条件答应她所有要求。就算没有笑容,估计也是如此吧。
一进超市,秋月首先就是到酒架拿了瓶标价188的红酒。
“你买酒干嘛?”
“小孩子不能喝酒。”
话音刚落,她快速转过身撅起嘴对我说:“我是小孩子吗?”
“啊……应该算吧。”
“你该不会是……不会喝酒吧?”,秋月坏笑。
“我倒无所谓,你还是别喝了吧。”
她看了眼酒瓶上的标签,举在脸边,“没事儿,才12.5度,大不了你多喝点嘛。”
“哈……”
“不是我说,我感觉你消费量挺高的。你该不会是隐藏的富婆吧?”
“……”
“算不上吧,我在北京三环内只有两座四合院,深圳只有三套别墅,香港也才几栋楼。”
“……”
“你还挺会说。”
“唔略。其实我攒了不少钱。”
回到秋月的房间,她吵着要和我玩超市买的两块钱的扑克牌。
“你想玩什么嘛,斗地主?跑得快?”
“我都想玩,你快教我。”
秋月用桌上的高脚杯倒了两杯红酒,抽出扑克牌。
“不是吧,斗地主你都不会吗?”
“不会啊,我又不赌博。”
“好吧。”
我将54张牌摆成15叠平铺在桌上。
“首先,扑克牌一共有54张,4种样式,15种点数。”
“嗯。”
“4种样式分别是红心、方块、梅花、黑桃。”,我将花色和点数指给她看,“15种点数由小到大排列依次是3、4、5、6、7、8、9、10、J、Q、K、A、2、小王、大王,也是黑王、红王。”
秋月撑着下颚,比听课还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就是出牌规则了。场上一共三名玩家,两名玩家当农民一名玩家当地主,两个农民是一伙的。出牌只限跟上家出同样的牌型,比如上家出3,那你就只能出比3更大的单张牌。比如上家出对5,那你就只能出比对5更大的对子牌,例如对6。三张牌同理。四张牌则是炸弹……”
“停——!”
“停停停停停停……”
“好难啊,我不玩了。”
秋月向后推椅子,起身跳到床上,滚了几圈后趴着一动不动。
我无奈地笑了笑,“那你会下象棋吗?”
“象棋我会!”
“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是嘛。”
于是我们用手机联网对战下了五局象棋,我赢了四局,一局是平局。我一直以为我在象棋这块非常菜鸟,甚至连小学生都不一定打得过,没想到还有比我更菜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下生疏了,秋月的逻辑思维能力应该没那么薄弱。
“你好烦,都不让我的。”
“牌局面前六亲不认,输就输了嘛,最后一把平局你不是进步了嘛。”
十二点过,我们都没睡。秋月在桌上专注地写什么东西,死活不给我看。我用手机外放音乐,双手悬在空中,模拟弹奏钢琴,随着曲子识别乐谱。
“la la la~la la la~”
听到我的音乐,秋月哼唱起来。完美融入了曲子的节奏,音高就像被她复制了一样掌握得死死的。
“你只听新古典吗?”秋月问。
“也听其他。”
“其他什么?”
“后摇啊新世纪音乐啊之类的。日式的韩式的欧美式的,法国的冰岛的都有听。”
秋月停下手里的事转过身来,“后摇你也听啊,那,那你听哪些乐队的?”
“法国的RQTN,日本的MONO,还有December。”
“MONO!我爱死他们了!”
秋月兴奋得离开板凳,跪上床,“Ashes In The Snow你有听过吗?还有Burial At Sea,你有听过吗?”
“当然有啦,那些肯定有听过。Dream Odyssey,Moonlight也特别好听。”
“对对对,都好好听!!”
秋月激动地抓住被子。表面上平静,其实我也很激动,因为能找到和自己一样喜欢新古典、喜欢后摇,还喜欢同一支乐队、同样的乐曲的人就像在面粉里筛灰,怎么可能不激动?
“为什么说到MONO你这么开心?”
“因为我很喜欢他们呀,很憧憬他们。”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音乐都很有画面感?”秋月问。
“对,还有一种蚀骨的悲壮感。”
“他们擅长制造噪音和交响乐般恢宏的演奏,亦柔亦刚。尤其是Ashes In The Snow、Burial At Sea,这两首曲子体现出了他们的风格。缓慢的铺陈,渐进的爆发,毁灭式的高潮,之后是被扩大的背景噪音,最终归于沉没。漫长的铺垫有如寂静黑夜你独行于海上,既看不到远方的灯塔,也嗅不出暴风雨的前兆。等待,冗长的孤独,无穷尽的黑暗。一旦高潮到来,你便会忽略在此之前的一切平淡,死而无憾。”
“气势磅礴、极富戏剧性、跌宕起伏的曲风,由漫长的篇章书写失落、绝望的情绪,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技法。”
“哇,你了解得相当深入啊。”
“不敢不敢,当初在网络上获取到的信息而已。”
我放了许多首秋月没听过的后摇,她继续认真地做着眼前的事。
好奇心驱使,我悄悄爬到床尾,探头观察秋月在用笔写一些什么。
“你干嘛?!”
发现我偷看,秋月急忙用手臂和上身遮住桌子。
“你在画画啊,请问能否让我欣赏您的画作呢?”
“不。”
“看看嘛。”
“为什么要给你看?”
“为什么不给我看?”
“不想给你看。”
“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就,是,不,想,给,你,看!”
她越是吊我胃口,我的兴趣就越强。
“你这样说我就更想看了。”
“给我看一看吧,反正早晚都会看到的。”
“……”
委曲求全之下,秋月还是畏畏缩缩地给我看了。
“好丢人……”
说实话,可能还没我画的入眼。可以说,她根本不会画画。线条勾勒得好,弧度也绘制得不错,但她似乎没有空间感,画不出那种形象,让人看上去感觉到一丝丝猎奇的恐怖。
“嘁——”
“哈哈。”,我还是没忍住。
“别笑啊……”
“你好笨哦。”
“……”
秋月难过的表情仿佛是被墨水染黑的太阳。
“不过挺可爱的。”
我觉得,秋月可能是除了音乐其他一概不会。她说她没有想象力,大概也是实话吧。知道是这样,我便更加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