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玥一句话不说,抱着王红妹向楼道走去。拖鞋声踢踏踢踏有节奏地响着,钟海这才意识到,吴子玥大概不愿他再次抱着这个女孩。
以钟海的口才,只用几分钟的时间,他就给吴子玥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他补充说:“有聂小倩为证,如果我撒谎……”
吴子玥打断了钟海,说:“你没撒谎,我相信你也不敢撒谎,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钟海很快整理了思路,给吴子玥提出了两点建议,第一,留王红妹在家养病,以便在合适的时候作为控告香格里拉和红荷的证人,第二,明天他希望能见到自己的老丈人,希望市长大人能给顾炎下一道命令,以王红妹的遭遇为契机,迅速捣毁香格里拉,从而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吴子玥没有理由对钟海合情合理的建议提出抗议,她以点头的方式表示她尊重钟海的意见。
躺在床上的王红妹把钟海和吴子玥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从床上突然坐起,费劲地从床上爬下来,来不及穿鞋子就噗通一声跪在吴子玥和钟海面前,钟海和吴子玥正要上前扶起她,王红妹突然两手撑地,不停地磕头,同时嘴里念念有声:“谢谢你两次救了俺,俺要回家……”
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吴子玥上前想把王红妹拽起来,但王红妹把跪姿变成了坐姿,瘫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她仰着脸,两眼发出无助的光。吴子玥给王红妹擦擦眼泪,像哄小孩子一样说:“姐姐知道你想回家,可你必须先把病养好了,等你身体彻底康复了,你想回家,姐姐开车送你回家,你想留在这里,姐姐给你找份工作。”
王红妹使劲地摇头,说:“俺不要留在这里,俺要回家,俺想和父母在一起,你们城里人太坏,呜呜呜呜……”
王红妹一竿子抡翻了一船人,但吴子玥并没有和她计较,反而安慰她说:“小妹妹,哪里都有好人,哪里都有坏人,只不过你运气不好,初来咋到就碰到了坏人而已,你看病要花钱,姐姐这里有钱,你住在姐姐这里,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想穿衣服姐姐给你买,等你病好了,你要想回家,姐姐就送你回家,如果你想留下来,就在姐姐家里帮忙,给姐姐看门,做点饭,拖拖地板,我给你开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也许是吴子玥的话感动了王红妹,她终于不再吵着要回家,吴子玥把她扶起来,并搀扶到床上,继续安慰她说:“今晚和姐姐睡在一起,让你大哥哥到外边睡沙发,有什么话就敞开了对姐姐说,好不好。”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钟海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两天围绕着王红妹发生的事如一幕幕电影在钟海的眼前的回放,而卧室里时而传出两个女人的悄悄话,时而传出王红妹的抽泣声。为了给更多的女孩讨回公道,钟海再次决定,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吴越,他还是希望吴越能给顾炎下一道命令,利用这次机会,捣毁香格里拉这个色情场所。
钟海醒来时,听到了卧室里传出两个女人的说话声。准确地说,是卧室的说话声惊扰了钟海的睡眠。
“……没多大妨碍,年轻人抵抗力强,挂几天点滴消了炎很快就能康复。”钟海听到一个陌生女人在说话。根据内容判断,陌生的女人一定是吴子玥请来的医生。
“她是我表妹,刚从农村来,我希望你能尽最大的努力,出诊费不是问题。”吴子玥带着恳求的语气说。
紧接着,卧室里又传出金属碰撞玻璃的声音,钟海估摸着,医生开始对王红妹用药了。
五分钟之后,吴子玥和医生一前一后走出了卧室。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暴露睡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钟海不想面对医生,就闭上了眼睛,假装进入睡眠状态。
钟海没听到关门声,也没听到吴子玥送客的客气话,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双乳白色款式简洁但十分高雅的高跟鞋闯进了他的眼睑,钟海把目光往上调,掠过细嫩洁白的小腿和中长的花白裙子,还有隆起的两个小山包,最后看到的是一张三十多岁的女人的脸庞,而这张脸上的嘴唇刚好开始起合,发出了只有在她附近两米之内才能听到的声音:“你们给她用过药吧。”
“她的病情很严重么?”吴子玥岔开了话题。
“咱们都是女人,我就不避讳了(医生说着往沙发上看了一眼,大概是想看看躺在沙发的男人是是否还在睡眠),咱们都是从这么小的年龄过来的,呵呵,我还是不好意思说,但又不能不说,她的那儿被撕破,你知道,像她这种年龄,身体各个器官的发育尚未完全成熟,那个什么,宫颈前端,也就是颈部因为受到剧烈的冲击而留下了大面积的创伤,好在用药及时,不然会受到感染,有可能产生不孕,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如何……”
医生故意问了半句话,意在要吴子玥填补她的疑问。
医生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医生,凡是人都有好奇心,医生站在普通的人的角度,想知道女孩如何受到了伤害,受到了谁的伤害。这种好奇心本来无可厚非,但钟海还是对她产生了敌,不为别的意,就因为她刚才把抛向沙发的不屑的眼神。
缺乏应对经验的吴子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医生的疑问,张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这无疑增加了女医生对钟海的怀疑程度。医生再次皱皱眉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钟海,脸上同时流露出不屑的甚至是憎恶的表情。
钟海虽然眯着眼睛,但他看得出来,医生在怀疑女孩受到伤害是一起家丑,而家丑的具体的内容就是躺在沙发上的禽兽对他老婆的表妹做了禽兽不如的事。钟海坐起来辩解说自己不是禽兽,但想到医生并没有说他是禽兽,也就是再次闭上了眼睛。
医生没有从吴子玥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讪笑一声,说:“输完后你给我打电话,下午再输一瓶,连着输三天,估计创伤面就会很快愈合,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再见。”
“再见。”吴子玥回应道。她的语气和表听都有点尴尬,因为她也看出来,医生已经开始怀疑,糟蹋她“表妹”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老公。
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在钟海的耳畔消失。但钟海的心情并没有随着高跟鞋声音的远离也轻松。被人污蔑或蔑视,对钟海来说都是极大的伤害。
“钟海,醒醒,里面正输液呢,我要上班去了,等快输完的时候,你打这个电话。”吴子玥推了一把钟海,又用纸条刮了一下钟海的鼻子。钟海的鼻尖痒痒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
“昨晚你怀疑我,今天医生又怀疑我,好心没好报,千古罪人落骂名,我图什么呀。草驴换叫驴,我图的什么。”钟海说着,打了个哈欠,突然抱住了吴子玥。
“咯咯,草驴换叫驴,这叫什么话,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吴子玥好奇地问道。钟海和她说私房话时,经常会用家乡的俚语,吴子玥有时能听明白,但大多时候却听不明白。
“草驴就是母驴,叫驴就是公驴。”
“可换来换去不还是驴么,照样吃草干活。”
“这是一句农村的歇后语,完整地说是这样的,草驴换叫驴,图个球。”
“你这家伙,太坏了,一出口就污言秽语,和流氓没什么区别。”
“刚才医生不是已经把我当做流氓了么,她竟然怀疑我对红妹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可恶的家伙,原来你偷听我们女人的谈话,心底无私天地宽,别人不信你,我相信你就是了。”吴子玥一边站起一边说。
“只要老婆不怀疑我,我就不感到委屈,我知道,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怀疑我的生活作风有问题,老婆也不会对我有丝毫的怀疑。”钟海讨好地说。他为吴子玥大早上能主动找来医生给王红妹看病感到满足。此生有此贤惠的老婆,夫复何求。
钟海本来要去见吴越的,但由于王红妹要输液,而吴子玥因为要上班不能守着,钟海只能担负起守护王红妹的职责。见不到吴越的人,钟海就只能给吴越打电话。
钟海很少给吴越打电话,其中自然有钟海的心理原因。
吴越虽然是他的准老泰山,并且老泰山前边的准字基本可以取消,但吴越在钟海的心里,市长的分量占得多,老丈人的分量占得少,如果按比例,市长概念的份额占七成,剩下的三成才是老丈人。给市长打电话本身需要鼓起极大的勇气,而要给市长汇报诸如女孩子被强奸的事,钟海感到自己就像一只拿耗子的狗。
但是,钟海必须鼓起勇气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通报给吴越,并且他希望吴越能听取他的主张,把香格里拉那帮子王八蛋绳之以法。最后的方式就是拘留那些的小姐们,对她们进行劳动改造,最重要的是,要把红荷投进监狱。当然了,如果能抓住男人们的现行,钟海就建议罚他们的款,来个天文数字,最好能让他们倾家荡产。如此一来,看看以后谁还敢当嫖客。
“吴市长,我是钟海。”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钟海,咱们是一家人,我希望你私下里别叫我市长,我听着别扭。”吴越开玩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