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的顾炎从下车后迈进了办公室的走廊，红荷不失时机地从后面叫道：“顾局长。”
顾炎回头，皱着眉头打量红荷时，红荷已经迈着碎步走到顾炎跟前。虽然红荷的人个子比较高大，她一经迈着碎步走路，就会给人留下小女人的印象。依靠贩卖女人肉体，经营“无烟囱工业”发财的红荷，十分懂得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应用什么方式来赢得男人们的欢心，当然，只有在她认为有用的男人面前，她才会使用这种这些手段。而此时在红荷看来，顾局长对她就是一个十分有用的男人。
“你好。”红荷主动伸出手来要和顾炎握手。顾炎被动地伸出手，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并轻轻地摇晃了两下，随即分开。
“到办公室去吧。”顾炎不冷不热地说。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位依仗权势的女人为什么亲自跑到公安局来找他，但顾炎从红荷绽放的笑脸上基本可以断定，她此次前来，必定有要事相求于他。
红荷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坐在办公桌前的顾炎。顾炎的两肘撑在桌子上，不停地搓着手，看着红荷问道：“你侄子的病……”
“还在住院呢，谢谢顾局长挂念，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哥哥知道我收了那笔钱，狠狠地批了我一顿，我打算过两天把那笔钱还给你，希望你能收回，你可千万别让我难为哟。”
红荷说着，又开始做习惯性的动作，她撩起裙子，又把右腿压在左腿上，露出了大腿的一部分和整个小腿。
她从来都认为，男人们不管年龄大小，只要是男人，都是无一例外地是视觉动物，他们最喜欢看漂亮的女人，并且无一例外地喜欢看女人的四个部位，前边要看的是女人的胸和脸，后面要看的是臀和腿。说她从来都这样认为也许有点太主观，其实红荷在这方面做过深入的调查。她在香格里拉所从事的职业给她提供了善于观察和调查男人们的这种喜好。
但是，由于沙发不比椅子，红荷一经翘起腿来，坐相就显得有点难看，于是，红荷刚把腿翘上去，就又放了下来。她抬腿的动作并不雅观，顾炎连忙把脸扭到了一边。
“请问你还有其他事么？”顾炎依然不冷不热地问道。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的一个服务员盗窃了一位客人的财务逃跑……当然，这件事我本来该报警的，因为牵涉到你们的手下，所以我不能报案，想通过你这事了结了。我刚才和钟海在办公室进行了沟通，令人遗憾的是，钟海他根本不承认，所以我才找到你这儿来，你是他的上司，对他足有约束力，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
红荷费了半天劲，才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凡领导都是这样，遇到稍微难解决的问题，在第一时间都会表示沉默，慎重是第一位的。
“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可以把钟海和聂小倩叫来，他带走那个女孩的车子就停在那里，我保证他们无话可说。”
桌上的电话铃声发出了嘀铃铃的响声，顾炎伸手抓起电话，对着话筒说了几句红荷听不明白的话，放下话筒，看看红荷，毫无表情地以最慢的语速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我问清了情况再给你一个比较圆满的答复，你看这样好么。”
“钟海就在办公室，要不要我把他叫来。”红荷不甘心地问道。
“我要叫他，一个电话他就会过来，可是，如果当着你的面他不敢承认，你们肯定吵嘴，我的脸上也不好看，他是我的手下，而你是王书记的妹妹，我偏向谁都不合适，你说是不是。”
红荷也知道顾炎在找理由，但他的话却合情合理，红荷不得不站起来，说等着顾炎的好消息，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顾炎站在窗前，望着红荷的背影。红荷走路的姿势很高傲，脚步声也很傲慢，顾炎知道她很有底气，但这底气并没有来自正义或者她的人格，也不是来自于红荷自身的漂亮，而是来自于他的亲哥哥王书记，还有她的堂哥王凯旋队长。
比起红荷的讲述，钟海能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更加清楚，并且不带任何水分，说完后还拍着胸膛说：“顾局，姑娘叫王红妹，从安达市农村来，现在由聂小倩陪着住在医院里，如果我有半句谎言，你不用审判我，也不经过任何法律程序，直接把我拉出去枪毙，如果你觉得枪毙我一次不过瘾，就枪毙我N次，我死不足惜，但必须为那些受到侮辱的姐妹们伸张正义，铲除社会肮脏的毒瘤，我在在九泉之下也替她们感激你。”
“啪嚓”一声，一个并不肥硕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玻璃破碎，一丝血迹从指缝间流出来，慢慢地蔓延，扩散，不一会儿就浸满了半个拳头。钟海看到，顾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混账，简直是混账，不可饶恕，简直不可饶恕，死有余辜，简直死有余辜。”顾炎盐呀切齿，狠狠地骂道。
钟海的心怦怦直跳，支支吾吾地说：“顾局，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唆使聂小倩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担着，但是，但是，如果我不拔刀相助，女孩将难以逃离虎口，我也是万不得已，请你息怒。”
瘦弱的拳头承载不了太多的载体，血液饱和，一滴滴从拳头上滴下来，滴到了桌子上，在破碎的玻璃上慢慢的扩散，蔓延。桌子上殷虹一片，斑斑血迹如四月盛开的桃花，灿烂无比。
“你不必多虑，我骂的不是你。”
“下手吧，女孩就是证据，我和聂小倩也是证据，我来作证，我们三个人都能作证。”
钟海说着，走近办公室，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要给顾炎擦拭拳头上的血迹。顾炎把拳头放在嘴边，用力地吸了两口，狠狠地啐在了地上，然后坐在椅子上，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为什么？不用你出面，我和聂小倩先报案，然后把女孩带到刑警队，这是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顾炎没等钟海说完，就挥挥手，说：“你涉世太浅，经验太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不考虑周全就冒然行动，不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什么一呀二的，这都是借口，先是说因为红荷堂哥的缘故没有端掉香格里拉，现在又找借口说我经验太少，证据摆在眼前，谁能抵赖。”
顾炎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敲打着桌子，看着钟海说：“你这些都是纸上谈兵，还是那句话，你经验太少，不知道其中的险恶，女孩现在可以说她愿意作证，但以后呢，如果有人收买她，给你三万五万，甚至十万八万，赔偿她的损失，她改了口怎么办？如果对方一口咬定，说女孩当时身上没钱，迫于无奈才和客人发生了关系，这又怎么办？这还是轻的，如果女孩受到不公正待遇，被跳楼了又怎么办？没错，我是局长，可有人比我的官职还大，他们可以不出面向我求情，可他们可以通过更大官来向我施加压力，我随时都有可能被免职。小同志，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此事要从长计议，不能冒失行事。”
尽管顾炎的理由冠冕堂皇，可钟海还是难以接受，他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刑事案件，竟然被顾炎找了这么些简单的理由来拒绝侦查，简直不可饶恕。
顾炎的拳头还在往外冒血，可钟海的眼前却出现了女孩子下身的血迹，当然还有女孩苍白的脸。他一甩袖子，哼了一声，连声招呼都没给顾炎打，转身扬长而去。
钟海刚出门就接到了聂小倩的电话，医院已经开始催着要钱了，聂小倩希望钟海马上把钱送到医院来。钟海答应后，开车前往家里取钱。
一辆出租车紧咬在越野车的屁股，车上坐着红荷，而钟海只顾开车，根本没料到已经被红荷跟踪。
钟海出现在病房时，看到聂小倩坐在一张矮凳子上，佝偻着身子趴在床头一动不动，而王红妹也耷拉眼皮似睡非睡。钟海走到聂小倩身边，用手指戳戳聂小倩的脊梁：“喂，领导，醒醒。”
聂小倩回过头来，看见钟海站在自己身后，揉揉眼睛，问道：“交钱了么？”
“领导的话就是圣旨，我敢不听从，交了，五千，这钱算咱们两个人的，你一半我一半。”
“我的话不是圣旨，医院的话才是圣旨，刚才护士来过，说再不交钱就停止用药。”聂小倩说着站起来，看着钟海说，“办公室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留守在这里，我先回去，对了，在我离开上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出现任何情况，你都不能离开病房半步。”
“为什么不能离开半步。”钟海问道。
“别问那么多，你照章办事就是了。”
钟海那样问，其实也是多此一举，他明白聂小倩的意思，莫非就是怕红荷那帮子人跟到这里找到了王红妹，从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聂小倩转身，把盖在王红妹身上的被子往上拽拽。王红妹似乎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睁开眼睛拉住聂小倩的手，惊恐地说：“大姐姐，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